第二十章
命的孩子已经受了委屈,他再不能委屈她了。
他老婆给马栓做饭,他拖着病蔫蔫的身子,来到巧珍的窑洞。他坐在坑边上,无精打采地摸出一根卷烟,吸了两口又捏灭,对靠在铺盖卷上的女儿说:“巧珍,你想开些……高玉德家这个坏小子,老天爷报应他呀!”他一提起加林就愤怒了,从炕上溜下来,站在脚地当中破口大骂,“王八羔子!坏蛋!他妈的,将来不得好死,五雷轰顶呀!把他小子烧成个黑木桩……”
巧珍一下子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喘着气说:“爸爸,你不要骂他!不要咒他!不要……”
刘立本住了口,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说:“巧珍,过去了的伤心事就再不提它了,你也就不要再难过了。高加林,你把他忘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自己损躏自己,你还没活人哩……以前爸爸想给你瞅人家,也是为了你好。从今往后,你的事爸爸再不强求你了。不过,你也不小了,你自己给自己寻个人家吧。心不要太高,爸爸害得你没念书,如今你也就寻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唉,马拴这几天又托起了媒人往咱家跑,但这事我再不强求你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直截了当给他回个话,让他不要再来了……他今天又亲自到咱家。”
“他现在还在吗?”巧珍问她父亲。
“在哩……”
“你让他过来一下……”
她父亲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转身出去了。不一会,马拴一个人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炕上的巧珍,很局促地坐在前炕边上,两只手搓来搓去。
“马拴,你真的要娶我吗?”巧珍问。
马拴不敢看她,说:“我早就看下你了!心里一直像猫爪子抓一般……后来,听说你和高老师成了,我的心也就凉了。高老师是文化人,咱是个土老百姓,不敢比,就死了心……前几天,听说高老师和城里的女子恋上了爱,不要你了,我的心就又动了,所以……”
“我已经在村前庄后名誉不好了,难道你不嫌……”
“不嫌!”马拴叫道,“这有什么哩?年轻人,谁没个三曲两折?再说,你也甭怨高老师,人家现在成了国家干部,你又不识宇,人家和你过不到一块儿。咱乡俗话说,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咱两个没文化,正能合在一块儿哩!巧珍,我不会叫你一辈子受苦的!我有力气,心眼儿也不死;我一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不能委屈了你。咱乡里人能享多少福,我都要叫你享上……”粗壮的庄稼人说到这里,已经大动感情了,掏出火柴“啪”地擦着,才发现纸烟还没从口袋里取出来。
眼泪一下子从巧珍红肿的眼睛里扑簌簌地淌下来了,她说:“马拴,你再别说了。我……同意。咱们很快就办事吧!就在这几天!”
马栓把掏出的纸烟又一把塞到口袋里,跳下炕,兴奋得满面红光,嘴唇子直颤。
巧珍对他说:“你过去叫我爸过来一下。你不要过来了。”马拴赶忙往出走,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跌倒。
不一会儿,刘立本黯淡的病容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走过来了。
巧珍很快对他说:“爸爸,我已经同意和马栓结婚。我要很快办事!就在这三五天!”
刘立本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说:“这……时间这么紧,要不要两家简单地准备迎送一下?”
“爸爸,你告诉马拴,事情完全按咱的乡俗来。咱家里你们也准备—下。你和我妈当年结婚怎样过事,我结婚也就怎样过事!”
“我们那时是旧式的……”
“旧的就旧的!”她痛苦地喊叫说。
刘立本马上退了出来。他过来先把巧珍的意思给马拴说了。马拴说没问题,他即刻回去就准备,订吹手,准备席面,至于其他结婚方面的东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