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第三章


    “不对,我会四方买田地。”琵琶说。

    “女孩子不能买田地。”

    “女孩跟男孩一样强。”

    “女孩是赔钱货,吃爹妈的穿爹妈的,没嫁妆甩都甩不掉。儿子就能给家里挣钱。”

    “我也会给家里挣钱。”

    “你是这儿的客人,不姓沈。你弟弟才姓沈。你姓碰,碰到哪家是哪家。”

    “我姓沈我姓沈我姓沈!”

    “唉哎嗳。”何干不满的哼了声,“别这么大嗓门。年青小姐不作兴乱喊乱叫的。”

    “你这个脾气只好住独家村。”秦干说。

    “我不跟你说话了。”琵琶吃完了饭,放下碗。还剩了几个米粒。

    “碗里剩米粒,嫁的男人是麻子。”秦干还说。

    她们争执陵是不插口的,可是琵琶有时也恨他是男孩子。她记得第一次看见他,两个小娃并排坐在床上,隔了有两尺。都像泥偶,她决心转头不看他,招人嘲笑。她面前搁了一只盘子,抓周,她的第一次生日。从盘子上抓的东西能预测未来。后来她听老妈子们说红漆盘里搁了一只毛笔,一个顶针,一个大的古铜钱拿红棉绳穿着中央的方洞眼,一本书,一副骰子,一只银酒杯,一块红棉胭脂。

    “我抓了什么?”她那时问。

    “抓了毛笔,后来又抓了棉花胭脂,不过三心两意,拿起来又放下。”何干说。

    “女孩子喜欢胭脂不要紧,要是男孩就表示他喜欢女人。”葵花笑着说。

    “弟弟抓了什么?”

    “陵少爷抓了什么?”她们彼此互问。琵琶感觉他也跟平常一样没个定性。

    “抓了钱吧?”秦干说。

    “嗳,他将来会很有钱。”葵花说。

    好东西总搁得近,铜钱、书、毛笔。骰子和酒杯都搁得远远的,够不到。

    会走路之后,琵琶到弟弟房里,看见他在婴儿床的栏杆后面,一只憔悴衰弱的笼中兽。后来他挪到大铁柱床上,秦干带他一床睡。有次生病,哭闹着要吃松子糖,松子糖装在小花磁罐里,旁边有爽身粉,搁在梳妆台上。

    “吃点松子糖不要紧吧?”秦干同露说。

    “不能吃甜的,他在发烧。”露说。

    他大哭,把只拳头完全塞到嘴里去。

    “他是怎么塞进去的?”露说,“嘴又不大。”

    秦干把他的拳头拉出来,抓着不放,一放手,又塞进了嘴里。

    “嘴会撑大的。”露担忧的说。

    “松子糖里掺进黄连去,断了他的念。”末了秦干想出了这个主意。

    他们把黄连磨成粉,掺进松子糖,和成糊,抹在他拳头上。他吮着拳头,哭得更惨。

    他长大漂亮了,雪白的猫儿脸,乌黑的头发既厚又多。薄薄的小嘴红艳艳的,唇形细致。蓝色茧绸棉袍上遍洒乳白色蝴蝶,外罩金班褐色小背心,一溜黄铜小珠钮。

    “弟弟真漂亮。”琵琶这么喊,搂住他,连吻他的脸许多下,皮肤嫩得像花瓣,不像她自己的那么粗。因为瘦,搂紧了觉得衣服底下虚笼笼的。他假装不听见姐姐的赞美,由着她又搂又吻,仿佛是发生得太快,反应不及。琵琶顶爱这么做,半是为了逗老妈子们笑,她们非常欣赏这一幕。

    出了家门他总是用一条大红阔带子当胸绊住,两端握在秦干手里,怕他跌倒。上公园,他的一张脸总像要哭出来。整个人仆向前,拼命往前挣,秦干在一码后东倒西歪的跟着。连琵琶也觉得丢脸,旁人也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早呀。”有个洋人的阿妈道。不穿蓝,而是白净的上衣。“这主意好,不跌跤。”

    秦干不同生人搭话,由何干代答道:“嗳,这法子不跌跤。”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雷峰塔简介 >雷峰塔目录 >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