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毒打过诫
“后街,从东面数第四家。”秦氏嘴上和心里都重复了一遍。
“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赵福问。
秦氏苦笑:“明天?我哪还有明天?”
她举起来手里的麻绳说:“他让我去死,连根像样的上吊绳都不舍得给。我给他生养儿子,操持家,整整十年。嫁得好不好,真的要等十年才能说清楚吗?我知道我命苦,可是我命不该绝啊!”
赵福被她的话惊得两眼发花,连呼吸都停止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外美如花,内秀如灯,德性好,涵养也好,算得上女中圣人。她命苦,可是真的命不该绝啊。秦氏张大了肿胀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逼人的哀求。赵福避开了她的视线。
秦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问:“你说,咱俩清白吗?”
“清白!当然清白!”赵福的语气很急切。
“太白他爹说,那我就应该用这根绳子吊死到坐地虎家口去,以示我的清白。”
秦氏说这话的时候整个姿势都是往里收的,她垂着眼皮,一眼也没看赵福。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焰逼得赵福站不住脚,整个人都瘫软了,他不得不伸出两手按着桌子。赵福抖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他不是人,简直是畜牲。”
秦氏说:“畜牲听人吆喝,他不听。他不是畜牲是鬼,我命薄福小降不住鬼,只能被鬼赶着往阴间走。”
听她这样说,赵福急了说:“他逼你死,你就去死?”
秦氏垂着眼皮说:“你给我指一条活路。”
赵福一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女人是箭,她身后还跟着一张硬弓,除非他有力量抓住飞来的箭,并回手把硬弓折断了。他赵福不是将军没有这个臂力,就是有也不敢去使。
见赵福不答话,秦氏抬起肿胀的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本该把画谱带过来还给你,可是我进不了家了。等天亮了,你跟太白去要吧,他能找到。”
赵福说:“别说这样短命的话,他是醉了,醉鬼的话怎么能当真?天亮了,他的酒醒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秦氏说:“明天过去了,还有后天,与其被一刀一刀凌迟处死,不如尽早自我了结。”
赵福叹了口气问她:“你说人死容易,还是活着容易?”
秦氏一愣,看着赵福没有说话。
赵福说:“死,就难受那么一下子,挺一会儿就一了百了了。活着比死难多了,风风雨雨几十年,要真本事,真耐力。如果你认定自己是苦命之人,就咬牙熬吧。不为自己,为孩子也要熬下去,太白才八岁,没了娘他怎么往下活?”
听到“太白”两个字,秦氏“扑通”一声给赵福跪下了,这一跪吓了赵福一跳,也吓了她自己一跳。秦氏从家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她从心里不想死,出阁前她严守闺训,嫁人后也未辱没过门风。为什么他逼你死,你就去死?不想死,为何又向前扑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他指的路上狂奔?她看到了店铺关着的栅板里透出来灯光。秦氏不眨眼睛地盯着那里,发现亮着灯的不是馒头铺,是杂货店。秦氏的脑袋里劈过了一道闪电,刺眼的光亮把她晃成了瞎子,心里的呐喊声把满坡的树吓得颤抖不止。秦氏突然明白了,她急匆匆地往这儿赶,不是去奔死,而是来投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唯一能普度她的菩萨。秦氏两手扶地,脑袋“咚咚”地往地上死命地磕着。
赵福紧张得连气都上不来了,想往起拉她又不敢伸手。
“起来!别!别!你这是干什么?”
跪得太猛了,膝盖钻心地疼,头磕得太虔诚,额头针扎地疼,秦氏的眼泪流出来,她趴在地上很快就泣不成声了。
“救我!你能救我!你带我走吧,我跟你去乡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