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情。对此,娥曾问道:“不靠语言,那他靠什么?”而后娥毫不迟疑地回答:“靠身体,靠袒露,靠动作,靠那种白天不可以言的言,平素不可以说的说!”记得那时我在丁一曾喜不自禁:“是的是的,要靠那话——语音和文字之外的话语,交流或沟通的另一种可能,素常言词之难于企及的心向或意指……”
所以面目倒是靠不住的。
所以思虑陷于疑难。
所以拒白昼于闭目,寄梦愿于无衣,拘心流以默想,乘黑夜而游魂。
所以望白云之飞掠,听海浪之拍击,沐日月之辉耀,盼天路之可期!
于是秦汉的疑问便在那些拘谨的面庞上呈现。于是依的忧虑便在那些恐惧的表情中浮出。于是秦汉的思虑回落到巨石群中,而依的经历跟随那群白色的鸟儿(或有黑色的翅膀),在“丹青岛”上空哀歌似的盘绕,飞翔……
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回归那苍茫之水,回归那空瞑之在。
回归那不是钟表的时间,或“写作之夜”。
正如诗人所说:“一切话语,都被白昼之王所废。”那便是心魂回归黑夜,重新去锻造一种语言或一条道路的时候。
标题释义
如同水在沙中嘶喊,或风自魂中吹拂,虚无缥缈间那一点心识——不死如我。轻轻地飘摇,浮游,浪动,轻轻地漫展或玄想……忽然间,曾经那个扬扬浪浪、若虚若在的声音渐似清晰:“只可能用生证明死,用在证明无,用有限证明无限,剩下的你自会明白……”我正待问其究竟,那声音已杳然无踪。
随即一声余音荡荡的钟鸣。渐渐地,显现出亮白的窗纸、暗衬的窗棂、游动的光斑和树影,显现着四壁、屋顶、吊灯,以及一座古旧的时钟……
我在史铁生中醒来。
或不如说我从某丁之梦,醒进了某史之实。——所谓“丁一”不过是一种可能;一种可能,于“写作之夜”的实现。所谓“丁一之旅”不过是一种话语;一种可能的话语在黑夜中徜徉吟唱,又在拘谨的白昼中惊醒。这么说吧:丁一与史铁生并无时间的传承关系,最多是空间的巧遇,或思绪的重叠。
补遗
还有件事要交代。正当我要飞离“丹青岛”时,忽见秦汉和吕萨慌慌地赶来。
“喂喂,你们咋才来呢?”
唉唉,是呀,没有了丁一,他们听不见。
只见他们在那群岩石中间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寻寻觅觅……终于,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们在一块不能说最小但肯定不引人注意的岩石前驻足,细细察看,时而交头低语,时而仰面无言。我悄悄落在他们身旁,却见那石头上有一句不知是谁匆忙刻下的留言:一切都是可能的,但我在这儿。
“是她,”秦汉说:“是欧青的笔迹。”
“啥意思?”吕萨问。
秦汉不语,微微地摇头。
“她说她在哪儿?”
秦汉再吹一吹那字迹上的灰尘,久久端详。
2002年10月至2005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