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敢不敢从头来过
立即赶往省医院。在病房前,她看到了仿佛一夜间衰老许多的叔叔。
“韵锦,你回来了……”年过五十的男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样了?”她几乎辨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医生说这次复发,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他脏器……是晚期,化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她早该猜到了,这几年,妈妈的身体一直反复无常,苏韵锦经常劝她到医院复查,可妈妈说,她不敢到医院去,生怕还没有被病压垮却被病吓垮了,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起码多活一天都是开心的。也许,妈妈心里早已经知道自己逐渐恶化的状况。
苏韵锦推门进去,她的手跟金属的门把手一样的凉。
谁能告诉她,其实她走错了病房。眼前这个披散着花白头发,形容枯槁的女人是谁,是她曾经那么娟秀的妈妈?苏韵锦坐到床边,咬住颤抖的唇不让自己哭泣。
“妈妈……”她禁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可是又怕惊醒了睡着的人。
苏母极缓慢地睁开眼,看见女儿,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变成了哀伤。
我爱的人都会离开
“韵锦……你来了……正好,刚才我梦见了你爸爸,他在怪我,是我答应过他一生只陪在他一个人的身边。韵锦……他在怪我……”
苏韵锦想握住妈妈的手,却发现上面插着输液的针管,她颤声说:“爸爸不会怪你,不会的……医生,医生……”妈妈的脸因疼痛而扭曲,苏韵锦连忙对着门外喊到,叔叔和医生一起冲了进来,然后家属都被关在门外。
虽然没有多长的时间,可苏韵锦和叔叔坐在门外,无言等候,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般地漫长。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苏韵锦几步跑上前去,“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救救她,求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救救她。”苏韵锦哽咽着哀求。
“你放心,对待任何一个病人我们医院都会尽力去挽救。”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着公式化的语句,苏韵锦看着医生走远,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是呀,对于每个病人家属来说,病床上那个是他们的至亲,是他们的挚爱,可对于医生而言,只是见怪不怪的一副残破的身体。“叔叔,你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苏韵锦用手擦了把脸,努力平复下来,叔叔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不能垮下,她必须挺住,这样才能照顾好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是噩梦般的生活。妈妈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医院病床紧张,三张床都睡满了人,陪护的家属只得在病房外的长凳上过夜,后来苏韵锦给医生塞了几个红包,才让护士在妈妈的床边架了张简易的行军床。这样,轮夜守护的叔叔和苏韵锦才有了一个栖身的地方。
病房里住着其他病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重症患者,隔壁床上的是肝癌晚期,晚上疼起来,彻夜呻吟。妈妈的睡眠变得极浅,有一点声响就很容易醒来,晚上无法入睡,白天是人来人往,好好睡觉都成了奢侈,精神愈发地差下去。
这还不是最糟的,靠窗的那个病人已进入弥留之际,终于在一天晚上咽了气,妈妈在半睡半醒间听到病人家属尖利的嚎哭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将蒙着白布的尸体抬了出去,她的手紧张地抓住苏韵锦,指节发白,指甲直抠进苏韵锦皮肉里。第二天又有新的重病患者填补了那个空床位。
苏韵锦于是再度哀求医生,她愿意付更高昂的床位费,只求让妈妈能住进单间的病房,为此红包不知塞了多少次,等来的都是一句:没办法。
眼看妈妈身体一天天垮下去,糊涂的时候多过清醒,整天说着胡话,吃进去的东西不消片刻又吐了出来,连护士都开始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