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吟
”
“哦?”雷委员惊讶地插话道,“我倒不曾知道,原来恩师和朴公、仲公,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呢!”
“你哪里能得知?”朴公又捋了一下他胸前的银髯,笑道,“那段过往,确实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那晚我们才等到十时左右,城东工程营那边便突然间枪声震响起来了。几个人正还犹疑,你老师便跳了起来,喊道:‘外面都动了兵器了,我们还在这里等死吗?’说着便抢了几枚炸弹,拖起马刀往外面冲去,我们也纷纷涌了出去。原来外面人声汹汹,武昌城内早已火光冲天了。混战了一夜,黎明的光景,大势已定,武昌城内,到处都飘满了我们革命军的白旗了。于是我们一队人便走向蛇山楚望台去集合,经过黄鹤楼的时候,你老师突然兴致大发,一下子跑到了上面去,脱下了一件血迹斑斑的白布褂子,用竹竿挑起,插到了楼檐上去,然后他站到黄鹤楼的栏杆上,挥着一柄马刀,朝了我们呼喊道:‘革命英雄——王孟养在此。’他那时那股豪狂的劲道,我总还记得。”朴公又微微地笑了一下,停下来喝了一口铁观音。
“要不是朴公今天提起,恩师那些事迹竟埋没了,”雷委员说道,“这些都该写人传里去的。”
“可以写,”朴公点首赞许道,“你老师年轻时那些任侠事迹,只有我才最清楚。那次起义,虽然事出仓猝,由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闯成了革命,可是也就是那么一闯,却把个民国给闯了出来呢。第二天我们便通电全国,称中华年号为‘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朴公沉吟了片刻,又缓缓地说道,“也就是从那时起,日后几十年间,我们三个人东征西讨,倒也真还能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地步。你老师当了总司令的时候,官位比我们都高,背着人,我和仲默一样叫他‘老幺’。”朴公朝雷委员点头笑了一下,雷委员也笑了起来。“他也始终把我和仲默以兄长看待,所以只有我和仲默还够拘阻他一些。我一生谨慎,吃亏的地方少。仲默厚道,与人无争。不过,平心而论,讲到才略机智,我要首推你们老师——”朴公竖起了一双寿眉,举起了大拇指说道,“我老早背地下就和仲默说过:‘老二,日后叱咤风云,恐怕还要看我们那个小的呢。’后来果然应了我的话,你老师的成就确实在我们之上。”
“恩师的才智实在是令人钦服的,”雷委员说道,“只可惜还没能展尽就是了。”
“不是这样说,”朴公摆了摆手止住雷委员道,“他倒真是做过了一番事业的。不过你老师发迹得早,少年得志,自然有他许多骄纵的地方,不合时宜。这不能怨天尤人,还是要怪他自己的性格。孟养——”朴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确实太刚烈了。”说完朴公和雷委员对坐着,各自又默默地沉思起来,隔了一刻工夫,雷委员才轻轻地喟叹了一声说道:
“不过——今天总算是风光了。难为人到得那么齐全,连王钦公、李贤公、赵冕公竟也亲自来了。”
“是吗?”朴公微感惊讶地问道,“他们也来了吗?我怎么没见着呢?”
“他们来得很早,一会儿工夫就告辞了。”
“哦——”朴公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有多少年没有见着他们了。他们几个送来的挽联,挂在灵堂里,我倒看了。王钦之的挽联还嵌了两句‘出师未捷身先死。中原父老望旌旗。’虽然他和你老师有过一段恩怨,可见他对你老师也还是十分推重的。”“是的,朴公。”雷委员赶忙应道。
“今天的公祭倒也还罢了,”朴公说道,“虽说身后哀荣,也不能太离了格。我看孟养的那个男孩子,竟不大懂事。大概在外国住久了,我们中国人的人情礼俗,他不甚了解。”
“家骥兄刚从美国回来,他对国内的情形是比较生疏一点。”雷委员解说道。
“治丧委员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