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吾 就像一艘幽灵船
到了明天,那里会出现一个怎样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深绘里说。
但天吾醒来的这个世界,与昨晚睡去时那个世界相比,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枕边的时钟指向六点刚过。窗外已经大亮,空气无比澄澈,从窗帘的缝隙间,光线像楔子一般照进来。夏季似乎也终于即将结束。
鸟鸣声尖利鲜明地传来,让人觉得昨日那猛烈的雷雨宛如幻梦,像是在许久以前,发生在某个不知是何处的地方的事。
醒来后先浮上天吾脑际的是,说不定深绘里已经在昨天夜里消失了踪影。但那位少女就在他身旁,像冬眠中的小动物,正睡得很沉。
睡容美丽,细细的黑发垂在雪白的脸颊上,勾勒出复杂的纹样。耳朵藏在头发下面,看不见。鼻息轻轻传来。半晌,天吾望着天花板,倾听着那小小的风箱般的呼吸声。
他还清晰地记着昨夜射精的感觉。一想到自己真把精液射在了这位少女体内,他便感到头脑混乱。还是大量的精液。到了早晨,这就像那场雷雨一样,让人觉得似乎并非发生在现实中的事。简直像是梦中的体验。十多岁时,他多次体验过梦遗。做了非常真实的春梦,在梦中射精,然后醒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梦,只有射精是真实的。
就感觉而言,这两件事十分相似。
但这不是梦遗。他确实射在了深绘里体内。她引导他的阴茎插入自己体内,有效地榨取了他的精液。他只是听任摆布。当时,他的身体完全麻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而且,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小学教室里射精的。但不管怎样,深绘里说她没有月经,不必担心怀孕。他实在无法理解竟会发生这种事情。然而,的确真的发生过。在现实世界中,作为现实。大概是。
他下了床,换好衣服,走到厨房里烧开水,泡了咖啡。一边泡咖啡,一边试着理清思绪,就像理清抽屉里的东西一样。但他理不清。
只是将几样东西调换了位置。在原来放橡皮的地方放了回形针,原来放回形针的地方放了转笔刀,原来放转笔刀的地方放了橡皮。只不过是从一种混乱形态改变为另外一种混乱形态。
喝了新鲜的咖啡,走进洗手间一边听调频广播的巴洛克音乐节目,一边刮胡子。泰勒曼①为各种独奏乐器创作的组曲。老一套的行动。
在厨房里泡咖啡,喝下去,一边听着收音机的“为您倾情呈献巴洛克音乐”,一边刮胡子。每天只有曲目会改变。昨天好像是拉莫②的键盘音乐。
①Georg Pelemann (1681-1767),德国作曲家。
②Jean-PhilippeRameau (1683-1764),法国作曲家、音乐理论家。
解说人介绍道:
十八世纪前半叶作为作曲家在欧洲各地享有盛誉的泰勒曼,进入十九世纪之后,因过于多产而受到了人们的轻侮。但这其实并非泰勒曼的过错。伴随着欧洲社会构成的变化,音乐的创作目的发生了很大改变,导致了这种评价的逆转。
这就是新的世界吗?他心想。
再次环视四周的风景,仍然看不到能称为变化的东西。轻侮的人们现在还未现身。但无论如何,胡须必须得刮。不管世界是面目全非还是一成不变,反正不会有人来替他刮胡子。只能自己动手。
刮完胡子,烤好吐司抹上黄油吃,又喝了一杯咖啡。去卧室看看深绘里,她好像睡得酣沉甜美,身子一动不动。姿势始终没有改变过。
头发在面颊上描绘着相同的纹样。鼻息也像刚才一样安宁。
天吾今天没有安排,也没有补习学校的课。不会有人来访,也没有拜访别人的计划。今天一整天他是自由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