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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孩子念书行吗?考学有希望没?”

    “考学?我看玄乎!娃娃倒是用功。”

    “注意身体,挣得够养家就行了……”

    “你也保重!咱们都不是二十年前那时候的体力了……”

    惠畅打来电话,约我到他家去,口吻执拗,不容推辞,他说有重要事情相商,暂时保密。

    我走进惠家庄,他在原址上的厦屋已经拆除,留下一堆废旧的土坯。问问临近的人,说是不用再问,惠畅已经在村子东头盖下新屋,那幢两层楼房便是。

    走过村巷,刚刚泛绿的杨树枝桠中,可以透见一幢漂亮的小楼房,红砖墙,天蓝色的楼栏,米黄色的窗棂,在嫩绿的树叶的映衬下,使人容易想到是退职还乡的高干的居室。

    惠畅正在院子栽花,抖着手上的泥土,哈哈大笑:“如何?看看我这别墅如何?”

    他在自压井管下洗了手,摔着手上的水珠,引我上楼,说:“请你先参观我的书屋。”

    二楼东边一间屋子,摆着三个书架,散发出油漆的气味。书架上摆满了一色新的书籍。临南窗摆着一张书桌,笔墨整齐地置于案头。我真有点惊呆了。

    “如何?”惠畅得意地笑着,“这个学习环境如何?”

    “我好坏算个搞专业创作的,也没有这样好的条件。”我说,“你可真是阔气了!”

    “比较阔气一些了!”惠畅矜持地笑着,“不多!我现在存下两万元了。”

    “嗬呀!两万?”我吃了一惊。

    “你能拿多少稿酬呢?”他坐在藤椅上,捏着纸烟,“充其量也不过我的十分之一……”

    两年多来,我和他很少照面了,我知道他在小河的沙滩上办起一个水泥预制厂,专门预制水泥楼板。我曾经想到,他已经四十多岁,创作上怕是很难再有进展了,搞点实业,赚点钱,把后半生的生活过得舒服点,也许更实际。那个预制水泥楼板的小厂,够他忙乎的,我因此和他减少了往来。想不到,不到三年时间,竟然是这样一番天地。

    “我从今天起,要做专业作家了!”惠畅从藤椅上站起,向我宣布,“我给自己创造下条件,现在要潜心读书,立志创作了!”

    他告诉我,水泥预制厂办起不到三年,已经赚下两万多元了。儿子去年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回来在他的厂子里做工人。今年春节一过,他把这个预制厂交给儿子去经营了。

    “小子有魄力!只有十八九岁,管理这个小厂子还挺有办法!”惠畅很赞赏自己的儿子,向我夸耀,“秀花怕把这宝贝挣了,叫他学习写作,让我办厂子。这小子顶撞他妈说,‘俺爸的黑路我再不蹈此覆辙!我要以实业兴国安家!’你听听现代派青年的口气多大!”

    “你现在……还不死心?”

    “死不下这个心思!”惠畅说,“我和儿子谈了,又跟秀花谈了,家庭会议一致同意我的申请,让我退下来读书。秀花真不错哩!她说,‘甭急,哪怕十年时间发表一篇,也算争了一口气!’我的决心是,临死前能叫出一声来,也算我没白活 ……”

    “噢呀……”我深深地被他感动了。

    文学,这个神秘而又迷人的魔鬼!一经缠住一个灵魂,足以使人终生难以解脱。我忽然记起这样一个人来,那是秦岭山根下的一位农民业余文学爱好者,50年代未发表过几首新民歌之后,一直在写啊写着。新民歌不兴时了,他写自由诗。诗歌写不出名堂,他又写小说。至今已经脱落了两颗门牙,年过五十的小老头了,怀里抱上孙子了,他还在写着哪个杂志也不肯发表的小说。他来找我看他的稿子,我首先很难受,想劝他好好搞点家庭副业,把屁股上的补钉裤子换下来,却又不忍心伤害他依然不减的创作热情……惠畅比他聪明多了,先把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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