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声声响
女方是哪里人呢?”
“陕北人。贫农。”花儿有点不耐烦地说,“女方合格不合格,由公社审查,咱们大队,只负责审查男方。”
“一个贫农女子,怎能嫁给一个地主儿子呢?”梆子老太紧盯着花儿问,“你想过没有?”
“人家两厢情愿嘛!”花儿烦了,“我管不着。”
“你管不着?”梆子老太重复着花儿的话,加重了语气,“你知道不知道,你手里攥的啥?”
“章子。”花儿说,“公章。”
“贫下中农的印把子!”梆子老太纠正说,“怎么能丧失警惕性儿?”
“地主家的娃娃也得娶媳妇嘛!总不能去当和尚!”花儿不服气地说,“再甭疑神疑鬼了!”
“我没说不准他结婚!”梆子老太毫不放松,“要严格审查!”
“好!黄主任,你不放心我,你亲自去审查吧!”花儿烦腻地说,“你啥时候审查完毕,合格了,我再来开介绍信。”
“我就是要审查!”梆子老太一脚踏到底,毫不动摇,“你叫解放和那个女的到办公室来。”
“你叫啥名字?”
“兰铃铃。”
“哪里人?”
“陕北。兰家峁。”
“到这儿来干什么?”
“跟他……结婚。”
“为啥不在你们陕北找对象?”
“当地没粮吃。我想落脚到一个产粮的地方。”
“陕北革命形势大好!你咋说没粮吃?”
“俺家净吃糠。你不信,跟我去看看。”
“你家啥成分?”
“贫农。”
“你知道他家的成分吗?”
“知道——地主。他到俺家,头一回见面,就给俺说清楚了。”
这个贫农的女子呀……梆子老太深深地惋惜,脸蛋儿圆圆的,眼睛很聪灵,可是太没出息了!眼看着这样好看的一个贫农姑娘要被地主的儿子引进屋里去,她心里难受,就耐心地开导说:“你仔细想过没?终身大事呀!”
“想过了,俺一家人都商量过了。”兰铃铃话语里不留一丝缝隙,表现出死心踏地的样子,“俺看出他人老实,对我好。他爸戴‘帽子’,那是他爸……”
梆子老太丧气了,甚至觉得这个甘愿投身地主家庭的贫农女子,未免太没骨气。她对呆呆地站在一边的解放说:“你俩先回去。介绍信现在不能开,等干部会上研究以后再说。”
“我给支书说过了。”解放急了,生怕到手的媳妇再发生变故,急忙解释说, “他同意呀!他说这号事一律由会计经办,用不着找旁的干部。”
“我也没说不同意,得研究研究,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梆子老太一听解放找过胡长海,心里就更不美气,冷冷地说着,又转过脸,叮嘱陕北姑娘说,“你再好好想想……”
解放领着铃铃走回家去。两人把梆子老太审查他们的经过如实叙述一遍,人家怎么问,她和他怎样答……感动得解放的妈妈热泪扑流了。不等两娃叙说完毕,她已经忍耐不住,一把拉过铃铃,把这个操着生硬的陕北口音的姑娘搂进怀抱,五十多岁的乡村老婆皱纹密布的脸颊,紧紧贴到未婚儿媳乌黑发亮的头发上,竟然呜咽起来了。
自打会计花儿来通知解放和铃铃到办公室,接受梆子老太的审查,解放妈妈的那颗母亲的心就冻结了,吉凶难测!简直完全可能是凶多吉少!她在屋里坐不住,站不稳,出出进进,慌慌乱乱,像是要发疯了。铃铃的回答真是恰到好处,这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呀!她觉得那颗冻结在胸膛里的心,顿然舒脱了,紧紧地搂着陕北姑娘、可爱的未来的儿媳妇!
“四清”运动中,她的男人胡振武,一夜之间,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