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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偶然一弹
    直到现在,我们一直用沉默来避开我们的过去。

    这是一些令人记不住的日子,一切都变化太快了。我越来越重,这个世界越来越轻。

    这是我的一个门槛。走出去也许我会“年轻”,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年轻”了……

    那一颗流弹是怎样飞向我,并使我毫无察觉地从我的左小腿肚内侧进入、从外侧穿出的,至今是一个谜。

    那是初夏的一个昏黄的傍晚,我去医院探望因左心功能不全而住院的母亲的路上。

    那条街此时显得空旷静谧,多日来那些沸沸扬扬的喧哗与吵闹忽然顿住了。我有些纳闷,那些车水马龙以及拥挤的人群怎么就忽然没了踪影呢?

    我警觉起来。

    我听到远处不断传来奇怪的吱嘎吱嘎的车轮声。两边二、三百米的拐角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横卧在马路上,如同一匹巨大的死马,它的周围似乎有一些人头的影子在晃动,那些黑影闪闪烁烁。令我捉摸不定。再远处,是墨蓝色的忽然宁息下来的夜空的一角,心事重重,仿佛正预谋着什么秘密。

    这时,我听见了一种声音,那声音嘶哑地悬浮在半空,像一声野猪叫。与此同时,我的左小腿忽然感到被什么坚硬物撞击了一下,又热又麻,失去了平衡力。好像那腿在一瞬间与我的身体分离开来,不再属于我。我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奇怪地低下头看了看我的腿。然后,我便看到了一注红红的液体顺着我的左裤腿流到地面上。

    我立刻抬起头环视四周。空荡的回音之后,一片死寂。薄暮里墨蓝色渐渐浓稠起来,黯淡的光线像厚密的纱网一样笼罩在身边。我惊恐地站立在原地,看不出有什么异赏。我一动不敢动,无法判断是什么坚硬物击中了我的腿。

    忽然,远处的人影大片地朝我这边拥来,我急忙卧俯下身体,爬向路边,抓住一棵瘦嶙嶙的小树,像个小偷—样蹲伏下来,屏住呼吸,肩膀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直到这时,疼痛才从我的脚跟往上升起,将我吞没。那伤口像一个黯红色的窟窿,—个活的泉眼,洞眼边缘处的皮肤如同爆竹炸碎后的硬纸壳,向外翻卷着……

    直到后来、我作为一个“病人”而不是作为一个“探访者”被路人就近送往我妈妈位的那所医院。我才知道那个击中我左腿的坚硬物是一颗来路不明的流动子弹,它从我小腿肚的骨缝间闪电般穿过,猝不及防。

    当我在医院急诊室里被我焦急的母亲过来探望的时候,我觉得这简直像梦一样荒诞。

    这年夏天我的家乡,变得狂热、躁动。晚风在饥饿的郁闷中酝酿着风暴来临,发出哀叹和饮泣。路边的树苗和草茎被狂暴的阳光或急落的雨珠,压迫得弯垂下来,但是,经过短暂的摆动,那些叶茎又挺拔起来。

    几天来,我门户紧闭。但是外边街道上仍然不断有节奏地传来狂热的声音,警察如同一棵棵小树,林立在街头巷尾。

    那僵硬的制服像铅灰的天色一样,从远古时代就有,遍布任何朝代、任何地域,它贯穿一切时间和空间,也许从来都是如此。一阵雨或者一阵风,细微的颤动总会从一个点传递到另一个点,蔓延成一片,草木皆兵。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当中。

    就在我被这一颗莫名其妙的流弹击中之前的这天下午,我还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我站在家里的窗口处向外望去,发现这个夏天的阳光不同往昔,它总是散射出一种破坏性的光线。在这种光线下,我看到街道上众多的人流卷在一起,那些像孩子一般的整齐的人群,狂热地如痴如醉地挥舞着手臂,构成一幅使人不辨真假的沸腾场面。

    我身置这种氛围之中,但它又在我之外。

    我的神思仍然没有从那一场大火里抽脱出来。

    禾的死,使我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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