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急流,有船也难以渡过。偏偏这时候,你在荒芜的古道旁向我开口了。我的心乱极了,真的,到今天我都记不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了;我的心一个劲跳,一直跳到我们分手……
还记得那次稻田风波吗?你们那位队长训斥你,我听了比训斥我还难受。为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你产生了……我说不清楚,反正我突然站起来,干了那么一手活儿。那天,我们“女号”冒雨收工回来,我刚换上干净衣裳,田队长就推开医务室的门,走了进来。她问我:“陶莹莹!那草里的苗真是你拔下来的吗?” 我很犹豫,因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来询问这件事情。我想说谎瞒她,但是她那双眼睛是诚挚的(她一直对我非常关心),我立刻把谎话咽了下去,把真话吐了出来:“不,不是。”“那你为什么说是你拔的?”她问。我说:“田队长!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只觉得那么一个人,不该挨训。我……我太冒失了,今后决不再重犯这样的过失了,您批评吧。!”我低着头,等着她的批评;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我一抬头,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医务室。真奇怪!
我一直惶惶不安。直等到我解刑的那天,她才告诉我,她不谴责我那次冒失行为;正相反,她认为我还没有丧失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良知——尽管我当时是服刑的女囚!我影影绰绰从她嘴里知道,你们那位队长所以被撤了职,去当管理员,是她到场部告状的结果。几天前,她又把我找到队部办公室,我等着她布置任务,可她一直也没说话。
我问:“田队长!您有事吗?”
“没事,你走吧!”
我刚走出屋子,她又喊我:
“你回来!”
我重新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您今天是怎么了?”
“再过几天,你可能要离开你服过刑的土地了!”她声音极轻。
“去哪儿?”我马上说,“我不愿意走,我在这个队呆熟了。几年来,您对我帮助很大!”
“这不是经过人为的努力,就能把你留下来的事情。”她脸上露出忧郁的神色, “临走前,你有什么话说吗?”
我难过地说:“感谢您多年对我的教育,我是一个罪人。”
“我需要听的不是这个。”她注视着我的眼睛,“我想听听你对未来的想法,比如:个人的生活问题,你还是个姑娘啊!”
“我没想法,只想一个人自食其力……”
“陶莹莹,这不是实话吧!在稻田发生的那件事,我这个当队长的可不是瞎子……”
我心乱如麻:“田队长,我……”
“你很有眼力,分得清黄土和朱砂。”她思忖地笑了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爱人在他们男队当队长,你如果真对他……在你临去山西之前,我可以通过我爱人对范汉儒透个信儿,范汉儒是个诚实的人……当然,范汉儒能不能原谅你犯过的那次错误我不敢担保,……你看,我这个当队长的,竟管起你的私事来了!”
“我……我……我……”我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你的自由,我只是问问你。”她解释着,“因为他们也去山西,山西有二十多个劳改点,不知把你们分到什么地方去。当然能到一块更好,万一要是离得很远,就难再有碰面的时候了,所以,我事先问问你。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心跳得挨着了嗓子眼,“田队长!我非常感谢您。我的父母都和我断绝了关系,您……”
“回去考虑一下,明后天给我个回话!记住,这是属于你的自由,不要因为我是队长,就有所屈从,我们今天谈话完全是平等的关系。”
我回到就业人员的宿舍,当天夜里失眠了!汉儒同志,我不是考虑我愿意不愿意,而是考虑到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