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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个村庄。他认真地看了看依门而立的小白鞋,似在用目光分辨着她这番话的真诚,使索泓一顿感哑然的是,此时的小白鞋脸上全然没有了半分轻佻之气。她的神色,就像一个从歪门斜道回归到正路上的良家妇女,半低着头,眼神里滴落出一缕黯然神伤之光。这种神情的变化,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野火春风斗古城》,电影中扮演金环、银环的同是一个王晓棠,但她在银幕扮演的是性格相异的姐妹,迥然不同的两张面孔;小白鞋真是有这样的表演才能,短短分秒之内,她的魂儿如同从五行脱窍,不再是风摆柳般的小白鞋,而是另一个失去了蛮骚之气的女人了——这简直是个“谜”。

    “真的?”索泓一机械地再问。

    “嗯!”她点点头。

    索泓一的双脚还是一动未动。

    她挑开门帘,径自走了出去。

    索泓一犹豫了老半天,端起碗筷奔向耳房。他对这个偏僻大山中的伊甸园,既充满混沌又充满新奇。进了耳房,他才知道小白鞋的话并不虚假——这间耳房的炕上地下,堆满了红纸、白纸、颜料,以及扎结纸车纸马用的柳条、秫秸一类的杂物,小白鞋正用剪刀,剪着要在棺木上张贴的“喜喜”字。她盘腿坐在炕上,面向窗户,仿佛有意躲避和索泓一目光相撞似的,索泓一进屋的脚步声,也没使她把头偏转过来。

    索泓一深为误解了她的用意而内疚。他说:

    “谢谢你了,这碗筷放在哪儿?”

    “又不是吃的我的口粮,谢我干啥?”

    “你煮的面条么!我当然要谢谢了!”

    “是煮给我自个儿吃的,只是下锅时面条下多了!”她头也不回地答道,“那碗筷你爱放哪儿就放哪儿,屋里空地方多着哩!”

    索泓一被噎得喘不上气儿来了。本来,他进屋时看见锅里还剩下半锅饣召子面,真想盛上一碗,足足地饱一回肚子,此时,被她迎面一瓢冷水,贪食的欲望一扫而光,他只好把碗筷放在水桶里洗测一阵,轻轻地放在墙角的条案上。

    太阳已经照在窗棂上了,幽暗的山村小屋有了亮光。他不愿意自讨没趣,再和那妇女搭讪,便抓起一根柳条在手弯着,看看能否把柳条当成纸车的轮架使用;又看看那些纸张,扎金童玉女选择什么颜色的纸最好。低头琢磨了会儿,他开始工作了。为了两边的轮子大小一致,他选择了两根粗细相同、长短一样的柳条,把它们弯成360度的正圆,并用铁丝捆扎结实,然后,他把秫秸秆儿两头削成榫槽儿,镶嵌在柳圈上当车轮的支撑。

    索泓一对自己这双巧手感到惊愕,他只在文工团搞过舞台的美术设计,没有干过裱糊匠人,可是那两个纸车的轮架很快就扎结完毕。这圆圆的车轮,撩逗起他异常遥远的思绪,那圆圆的,滚动着的车轮,曾把他载到鸭绿江桥;那“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军歌,曾给他青春的年华,披挂上绚烂的花冠。那时,他曾想到过血洒朝鲜三千里江山的壮烈情怀,他既无惶恐又无畏惧;他在严酷的战争中生存过来了,却对自己手里裱糊着的纸车轮子,有着莫名其妙的沮丧之感——这挂丧车,或许就是他自己的命运前兆吧?!

    “你当过裱糊匠?”她在炕上问道。

    他在地下含含混混地支应了一声。

    “在哪儿?”

    “在那边!”他在山路上已经这样对付过她了,此时他仍然略去了东西南北的方向概念。

    炕上的她不吭气了。索泓一反问道:“你不是驮篓进山来售货的吗,还有义务操办这红白事?”

    “你混饭吃,我和你一样。”

    “你有正经工作,我可是个盲流!”

    “正经……正经……正经早就喂了那尖嘴鹰鹞了!我倒是想当个盲流,一没有一双铁脚板,二欠缺去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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