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鞋突然不再“咋咋”地出声了。索泓一虽然背对着他俩,仍然感到自己的脊背发冷,索泓一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郑昆山那双黑炭块似的眼睛,一定在锋利地注视着他。
“那是行路的。”李翠翠的声音很轻。
“不是。”
“俺看你有神经病!”
“麻包片角角上的记号,我认识!”
“真是鹰鹞眼。”李翠翠嘟哝着。
“职业需要。”郑昆山似在磨砺牙齿,“犯人中的亡命徒和劳教分子专门选择雨天雾天逃跑。”
索泓一一抖麻包片,回过头来赶忙声明:“报告郑科长,是我。我……我才从灰窑下夜班!”
郑昆山还没说话,李翠翠就尖叫开了:“这不是……不是……给俺窝头充饥的那位索……”
“你嗓门低点。”郑昆山插断了她的话,并向李翠翠使个眼色,“你前边走吧,我随后撵上你。”
“这是救俺一命的人,俺一直没忘记过。”李翠翠声音虽然低了下来,双脚却动也没动,“几个月没见这位……,怎么瘦成了这个模样?”
“翠翠!”郑昆山再次用目光制止她说下去。
“你要咋的,还不许俺跟他道个谢?”李翠翠话里有话地说,“没有他那好心眼,我早在山沟沟被狼撕碎了。没有我李翠翠,你就一个人守着灯影过吧!”
郑昆山脸色陡然变了:“你胡说些啥呀!岗楼的警卫正朝这里看呢!”
“看就让他看呗!俺又没有光屁股下河洗澡!”
“你少啰嗦。”郑昆山急了,用手指着矿山停车场说,“你到那儿去等我,我和他说几句话。”
“俺想听听。”
“这是公务!”郑昆山跺着脚,铁掌鞋踩在石头上,发出“嘎”地一声响。
“俺走!俺走!俺可要告诉你,你要是忘记了索师傅对俺的帮助,老天也会用劈雷殛死你。俺河南有句俗话:‘恩情当水流,下辈子准变狗。’”说着,她独自撑着雨伞走了,把郑昆山一个人给撂在了雨地里。
索泓一呆了傻了似的站在老榆树下,手足无措地看着叉路口上的一块大圆石头。这块石头有丈把高,传说是“二郎担山赶太阳”时,掉下来的一块小石渣。大圆石头上有醒目的几个大字:认罪守法,前途光明。那是索泓一初到矿山不久,奉命写在上边的。此时,他两眼直溜溜地望着那块石头,静等着黑皮肤的“拿破仑”的惩罚。随便拉上一条就能成立,比如说:你收工怎么走得这么慢,是不是有意逃跑?你在这老榆树底下作什么梦,是不是留恋过去当演员的轻松生活?你在这儿东张西望,分明打算去偷拿干部后墙上挂着的茄子干儿……
郑昆山向他走过来了。咔咔咔……
索泓一闭上了眼睛,数着量儿:一步、两步、三步……他估摸着“鱼干”会把火气撒在他的身上。可是咔咔咔的声音,响到了第九下突然哑了。
“你睁开眼。”郑昆山命令说。
索泓一睁开眼,但仍然半低着头。
“抬起头来。”
索泓一抬起了头,他看到了郑昆山的那双眼睛。那真像是黑炭块被烧着了,瞳眸里跳动着亮亮的火星。
“你的眼睛不流泪了么?”他流露出少见的和蔼。
“这儿没风。”索泓一心里暗暗地想,嘴上却完全是另个答话,“报告郑科长,眼睛已完全好了。”
“我这记性不太好使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出毛病的?”郑昆山用手叩了叩脑门,似在回忆。
索泓一马上明白了他问话的意思:“报告郑科长,我是被压灰堆的石头绊倒了,脑袋栽进了石灰堆里给迷的。”
“没有记错吗?”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