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末路英雄
上缓慢移动,人人脸上都挂着茫然和疑问的表情。段希文忧郁地望望天空,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军从猫儿河战场紧急撤退,之后一度进行战略大转移,先是根据台湾命令渡过湄公河,试图像当年占领金三角那样在老挝北部重建根据地。谁知这回是美国人站出来反对,因为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新的不安定因素加速老挝内乱,白宫直接向台湾施加压力,台湾不得已,只好命令柳元麟撤军。第一、二、四军服从命令,经由泰国空运撤台,第三、五两军再次联合抗命,宣布就地独立。
独立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台湾不承认,取消番号,你就名不正言不顺,这支连国籍也没有的汉人队伍只好变成土匪。
老挝政府宣布非法入境的汉人军队为不受欢迎的人,政府军出动飞机和地面部队拦截,第三、五军在老挝军队打击下不得不落荒而逃。早有准备的缅甸军队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报一箭之仇和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他们像猎狗一样扑上来,一路围追堵截乘胜追击。时光流转,此残军非彼残军也,第五军痛失根据地,流离失所,又经历内部分裂,情报不灵,到处被动挨打,变成丧家之犬。好比从前威风凛凛的兽中之王,一旦受伤落魄,它的敌人包括那些最胆小的豺狗都会猛扑上来撕碎它。为了不被敌人消灭,他们只好不停地行军转移,冒着大雨在金三角崇山峻岭中四处流窜。这是一个悲惨的时刻,雨季提前来临,交通中断,到处洪水暴发,官兵士气低落,伤员病号剧增,开小差溜号甚至集体逃亡事件天天都有发生,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这支不幸队伍的敌人。
段希文默默看着队伍从他面前经过。这是一些他熟悉的灰暗面孔,他们都是云南人,家乡子弟兵,经过岁月演变,这些人早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军队。一个妇女从他面前经过,她是军人家属,怀里婴儿大声啼哭,母亲却没有奶汁,还有两个跟在后面走路的孩子累极了,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走。母亲打了孩子又打自己,结果大人孩子哭成一团。将军看得心酸,险些掉下眼泪,他把坐骑让给孩子,自己随队伍步行。
民国三十九年(1950年)以来,这支前国民党军队已经悄悄发生变化:年轻人长出胡子,中年人进入老年,单身汉变成拖儿带女的丈夫和父亲。自然规律不可抗拒,这支行军打仗的队伍里有将近一半是妇女和儿童。反攻大陆的政治目的已经消亡,台湾也不再是他们的靠山,他们没有合法国籍,没有目标,没有精神向往和追求,甚至没有正式番号,他们沦为一个流浪部落,一支类似古代迁徙民族的汉人队伍。他们背负着生活的全部希望,就像蜗牛,到处寻找一个可以落脚的生存之地。他们身上唯一具有可供辨识的标记,那就是他们是一群汉人,根在中国,与金三角毗邻那个伟大民族共同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炎黄祖先。
参谋长雷雨田和钱运周在前面焦急地等他。钱运周不愿追随柳元麟撤台,遂投奔段希文,因他在猫儿河谷通风报信有功,被任命为第五军情报处长。他们低声通报,副军长兼前卫师长曾将军病危,曾将军在战斗中腿部受伤,按说这种伤并不致命,谁知队伍天天行军,天降大雨,结果伤口感染,得了败血症。
在一架临时帐篷里,曾将军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军医正向他嘴里喂稀释鸦片水。山风鼓号着从破洞里灌进来,帆布开了裂,滴滴嗒嗒往下漏雨水。曾将军家属都留在大陆,关山阻隔,音讯杳无,剩下这个孤独无助的老军人在异国他乡的死亡线上痛苦挣扎。
段希文问军医:“……还有针药吗?”
军医惶恐地摇头。这当然不怪军医,军队早已断了药品。原先药品来源有两条渠道,一是台湾空运,另一个是马帮走私。现在两条渠道都被切断,贮存药品消耗殆尽,许多伤病员皆因无药医治死亡。原先军队有严格纪律不许吸食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