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走向深渊
的苦涩气息,刚才的战斗好像不真实,好像是场梦,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树林里有人说话,人的声音像无线电一样从远处传来,刘黑子动了动,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心脏猛然像敲鼓一样狂喜地跳动起来。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向他们问话,不是像让人莫名其妙的当地话,或者别的什么土语鸟语,而是像母亲乳汁一样美妙而亲切的母语,中国话:
“……下面是什么人?举起手——过来!”
3
排长于小兵在游击队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个人原因,因为整个革命的大好形势正在变得严峻起来,游击队根据地效仿中国搞文化大革命,政府军趁虚而入,根据地遭到破坏,许多领导人牺牲和下落不明,新的领导机关转移到国外去办公,在国外发布命令和指示,这样就与浴血苦战的游击队产生了很大距离。一些从前收编的反政府武装纷纷宣布独立,游击队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狭小,民众也不支持他们。金三角都是少数民族部落,群众基本上不觉悟,他们宁愿站在土司山官一边,也拒绝与革命游击队合作。于小兵常常困惑地看到,游击队大搞破坏袭扰,政府军就帮助民众修复道路桥梁,恢复生产。政府军与老百姓打成一片,下田插秧,上山劳动,军民鱼水情,这在他们看过的电影中应该是革命队伍才会出现的动人情景。
从内部因素讲,知青与当地游击队员的关系越来越对立。游击队长也是当地野佧,作风粗暴,对来自国境一侧的中国知青抱有天然敌意。据说队长家乡仍保留茹毛饮血和砍人头祭谷的古风,所以游击队长同这些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中国知青,尤其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北京知青有着天然鸿沟就不难理解了。
雨季的一天,上级命令攻打桥头哨所,炸掉吊桥。根据情报,哨所只有一个加强班敌人,也就十几个吧,两挺轻机枪。于小兵私下认为这座吊桥算不得什么军事目标,两岸居民过往都靠它,但是军令如山倒,上级自有战略考虑,难道你比上级还要英明吗?
这是个满月之夜,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月光像满地流淌的银色河流,将人的影子清晰地投映到地上。月光对偷袭不利,担任主攻是于小兵指挥的第二排,这排人基本上都是知青,名义上一个排,其实也就二十来个人,勉强凑够两个班。队伍悄悄运动到距离敌人营房几百米地方,面前有铁丝网,能听见敌人哨兵的咳嗽声。于小兵看见敌人营房附近有老百姓村寨和竹楼,他担心开火会伤及无辜,再说游击队打仗是为了争取人民解放,可是没等消灭敌人,倒把人民打死不少,这从道理上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游击队长亲自赶来观察,他绷紧脸下命令:“马上进攻!一定要全歼敌人。”
于小兵解释说:“我想应该白天打,否则会误伤许多老百姓。”
队长很冒火,拍着手枪说:“给我用火箭筒打!贻误战机我枪毙你!”
于小兵只好命令四零火箭筒手张和平瞄准敌人营房射击。张和平平时是个优秀射手,常常把火箭弹直接射进敌人枪眼里,但是不幸的是他患有轻微夜盲症,一到夜晚就不大看得清目标,这种病属于隐性疾病,别人不大容易理解。刚才排长同队长的争执给他造成很大心理压力,所以他在瞄准时内心紧张,导致击发时手指发生不该出现的轻微颤抖。
第一发火箭弹像一颗偏离轨道的流星,在夜空里短暂地划出一道弧线,越过敌人房顶直接命中老百姓竹楼。脆弱的竹楼理所当然像一枚新年爆竹那样炸开来,四分五裂并且燃起熊熊大火。第二发偏离目标更远,经过寨子外围落入江水里。敌人是正规军,营房下面有暗壕与工事相通,所以枪一响士兵就翻身下床,进入战斗状态。张和平把火箭筒一扔,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游击队长简直被这个窝囊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