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1946-1948)-大凌河之约
是能人?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告诉你说,没有你九师我照样指挥得滴溜溜转,信不信?关山林不睬吴晋水,扭头蹬蹬地走了,气得吴晋水干瞪眼,在关山林身后破口大骂道,你狗日的少给我摆这号谱!
关山林怎么说的,吴晋水怎么骂的,乌云在房间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乌云那个时候正坐在炕头梳她的头发。乌云吃过晚饭后就把房间收拾了一遍,然后打来水,关上门,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乌云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从从容容地洗澡了。锦州战役时她整个身子都在血水里浸了一遍,她把那些伤员和烈士背在背上搂在怀里的时候他们的鲜血浸透了她的军装,因为没有时间换衣服,锦州战役之后衬衣已经结死在身上,几乎脱不下来了,现在能够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乌云洗过澡之后就坐在炕上梳头。她慢慢地梳着,心里充满了平静。她听见关山林蹬蹬离去的脚步,这时她已梳好了头发,把湿淋淋的头发拢在颈后,开始院自己那身湿军装和收集来的关山林的衣服。乌云洗完衣服以后找来针线,为关山林缝补衣服。关山林的衣服平时是邵越缝的,结实倒结实,就是针脚歪歪扭扭。乌云把那些地方都拆开,再用匀称的针线密密实实地缝了一道。乌云不知道时间是怎么飞快地消失过去的,她做完这一切之后鸡已经叫头遍了。远处的大凌河边火把冲天,有轰隆隆的炮车在通过,还有人的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乌云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灯盏里的捻子拨亮,用剪子剪掉灯花,然后又坐回炕头。她就那么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鸡鸣二遍。
关山林是被吴晋水硬绑回来的。吴晋水后来真的发火了。吴晋水催了关山林好几次,关山林就是赖在河边不动。吴晋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拧筋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就像个二屎!吴晋水后来干脆不再和关山林磨嘴皮子,他要自己的警卫员找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战士,硬把关山林架上了吉普车。车是邵越开的。邵越把车开得像一头发癫的骡子。关山林挣扎着说邵越你停车。邵越踩油门。关山林喊邵越你听见没有?!邵越把车灯开得大亮。关山林吼道,你再不停我毙了你!邵越那时已经把车停在房子前面了,邵越把车门拉开让关山林下来。关山林气呼呼地说,好哇,我的话你竟敢不听!邵越傻不拉叽地瞪着眼问,你的什么话?关山林说,我要你停车!邵越说,风太大,我没听清,我以为你叫我开快点儿呢。邵越说罢就溜上车,摔个盘子就把车开走了,留下关山林一个人站在那里。
关山林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后来推开门进了屋。关山林一进屋就把乌云搂进怀里了。乌云让他搂了一阵,觉得整个筋骨都被他挤碎了。乌云说,你胡子也不刮,扎死人了。关山林呵呵地笑。乌云推他,说,去洗脚。关山林说,洗什么脚,我刚从河里出来,脚还没干呢。乌云说,那是那,这是这。关山林往炕上坐。乌云吓唬他说,你要不洗我不让你上炕。关山林说,鸡都叫二遍了,咱们抓紧吧。关山林说着就又伸出手来拽乌云。乌云脸一下子就红了。乌云红了的脸在灯下娇态妩媚。乌云轻轻地说,你别,你要不想动,就在那儿坐着,我给你打水去。关山林真的就坐在那儿,等着乌云打了水来,唏哩哗啦地一通洗,洗得水洒了一地。乌云瞟他一眼,说,早急什么去了?关山林也不答话,赤着脚去倒水,回来的时候,乌云已经把灯吹了,人也移到炕上去了。等关山林上了炕,一把把乌云收罗过来,纳进怀里,乌云就把一张滚烫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在那上面用力地磨蹭。关山林说乌云。乌云说嗯?关山林说乌云。乌云说嗯?关山林说乌云。乌云就再不开口,仍是蹭。关山林说乌云你让我想死了!乌云还是不开口,却有两行泪水滴落在关山林的胸膛上。关山林感觉到了,她的泪水是烫人的,她的身子在他怀里压抑着轻轻发着抖,还有她紧贴着他的胸膛的嘴和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