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在乎,它们像雪花似的刮过来,将三舅刮倒在地上。三舅手中的长刀掉落在草丛中,但他死死地抓着火把,嘴里叱骂着,踢开扑到他身上来的雪狼,企图从地上爬起来。他把雪狼抛到一边,同时把自己落在狼嘴里的半身袍子、大腿上的一块肉和腰上的一块肉一起抛开。三舅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发现身上有很多东西不在了,他觉得自己轻了许多,这让他十分生气。他对那些雪狼喊道,滚开!你们给我滚开!他那么喊叫着,不再管身上少了一些什么,继续举着火把往前跑。雪狼在后面追逐着他,它们不断地跃起来,从他身上的某一部分撕咬下一块布或者一块肉,它们很快把三舅剥得赤身裸体,并且进一步剥得形销骨蚀了。
形销骨蚀的三舅仍然没有放弃,他真的是轻了很多,真的是没有什么牵挂了,他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带着两头用牙齿粘合在他身上的狼踉踉跄跄地奔到畜栏边,伸出手中的火把,燎断了畜栏的牛皮系绳,一头撞开畜栏。
几头雪狼一跃而起,覆盖在三舅身上,顷刻间将他剥成了一具骨架。那具骨架先是站在那里,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身边,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支火把,然后他将火把朝畜群中掷去,这才吱吱呀呀地坍塌在地上。
畜群见了火,轰的一声炸了窝,首先是牦牛,然后是马,接着是绵羊,最后是驯鹿,畜群像决了堤坝的洪水冲出圈栏,将雪狼冲开一道口子。最前面的畜群将倒在地上的那具骨架踩得粉碎,并将几头雪狼撞倒,后面的畜群蜂拥而上,它们等不及,干脆将围栏撞倒,有两头牦牛踩在圆木上,站不稳,轰然倒下去,跟在后面的畜群并不停下来,径直踏着它们的身体冲出了畜圈。
姥爷在混乱中第一个冲出毡包,冲向拴马桩,他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几个舅舅也跟着姥爷冲出毡包,冲到了拴马桩前,他们把家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一个个撩上马,自己也跃上马背。
姥爷的目光在人群中寻视了一圈,他一磕马肚,朝毡包冲了过去。
小姨站在毡包前。她一直站在那里。雪狼包围住毡包的时候,家里的人全都惊恐不安,惟有她搂着她的那只红色皮毛的小猞猁,安静地坐在毡包的一角,又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家人们冲出毡包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跟着走出毡包。她站在毡包前,看着畜群冲出畜圈,看着家人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然后她转过身,打算走回毡包去。
姥爷的马旋风般地到了。姥爷勒住马,一欠身,伸出猿臂,弯腰拽住小姨的百结辫,拔土葱似地将小姨拔离地面,横搁在马背上,腾出手来,抽出叼在牙间的长刀,喊了声,走哇!一提缰绳,率先朝雪狼群冲去。
几个舅舅掩护着家人紧跟而上,他们用力磕着马肚子,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没命地劈砍着挤成一堆的雪狼。他们不是奔弛,而是挤撞和践踏,硬是凭着马匹的高大从雪狼群中冲撞出了一条血路,跟着最前面的姥爷朝外冲去。妇女和孩子们则死拽着马鬃,让自己的小腹紧贴着马背,尖声锐叫着,用脚踢着身边的雪狼,驾驭着马一起朝雪狼群外挤去。
雪狼在最初的溃乱后稳住了阵脚,它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簇围过来,补上了被畜群冲开的缺口,并且收拢了包围圈,成群结队地朝姥爷和他的家人冲来。
姥爷并没有冲出多远,很快被堵住了。马一开始奔跑起来就被遏止住了,局面比先前更加糟糕,人和马完全陷入了雪狼的包围之中,那正好是雪狼们想要的局面,它们现在用不着去守候了,猎物就在面前。它们停止了嗥叫,咻咻地张着血盆大口,三五结队,从四面八方扑向它们的对手。
小姨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叫了起来。
那是所有姥爷家族里的人都不曾听见过的叫声,它尖锐、凄厉、恐惧而神秘,像是从另一个未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