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住了眼睛……
“再来!”猛地又扑上来了,“咱铁旋风能在大裤裆胡同留下这种笑料?还捂什么劲儿?装的是哪门子的嫩?……”
她只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撕扯碎了,一片片地飘去……
但黑暗中仍闪现出一个又一个光点儿。一个光点儿扩大了,闪现出了自己:天真烂漫的中学生、父母宠爱的娇女儿,眼睛里总溢满了欢乐,嘴角边儿总挂着笑。另一个光点又扩大了,闪现出他:英俊挺拔的小司机,风流萧洒的多情种,浑身的魅力,满嘴的柔情。暮地,两个光点儿啪地聚合了,更亮,更耀眼,飘飘忽忽地坠落在这大裤裆胡同的东裤腿口儿上。似乎有股什么味儿,似乎有股什么风儿,渐渐地好像这两团光点儿全没了,只剩下了个怨气冲天的铁旋风,还有自己这个自觉理亏的瓷人儿。黑暗中,他在咬牙切齿地撒种儿。惶恐中,她在战战兢兢地听任摆弄。绝望、绝望!在一片绝望之中眼前终于闪现出又一个光点儿。白得晃眼,但那里头并未闪现出希望,而是闪现出一只雪团锦簇似的猫儿:苔丝!
啊!苔丝正爬在茶楼顶上的瓦脊梁上……
恍惚间,瓷人儿又发现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正借着那虾米似的身段儿在楼顶捕捉自己那只猫!猫啊!多么可爱的一只猫儿,又是多么能折磨人的一只猫儿啊!恍恍惚惚间她回想起,似乎丈夫在一次又一次“实验”后还未灰心,而是更坚决地把她当成了一只大药罐子,一付付当代最先进专治妇女不育症的良药,一剂剂老祖宗传下来的妇女受孕的秘方,便可着劲儿没明没夜地往里头灌啊!甚至还专门把她打扮成个洋人儿似的,特意开着最新式的小卧车,到远郊一座子孙娘娘庙的遗址上烧了三炷香。这还不算,为了使她这块“生荒地儿”尽快变成“沃土”,还尽量地拣各种好吃的和各类营养物品往她肚子里使劲儿地填,比北京的养鸭专业户填烤鸭还认真负责。瞧瞧!这样的男人到哪儿去找啊?可大裤裆胡同却还是未见这位大能人儿的传宗接代人的诞生。
栽了!于是雪团儿似的苔丝小姐便代之出现了……
“喂喂!”丈夫的声音,“找老婆要只图个漂亮,我尽可买两张画儿贴着。瞧瞧!这个家也算他妈的家?冷冷清清地只守着个瓷人儿,有他妈的什么劲!接着!这屋子里总不能没有个活物儿!”
她怀里一沉,好不容易才看清丈夫带回只雪团似的猫……
“愣什么?”声儿发冷,“我总得有个解闷儿逗乐子的吧?你不下崽儿,还不让我盼出个猫儿猫孙子?”
她一惊,突然低下头儿捂脸啜泣了……
“哭什么?”声儿更硬,“你还嫌我在大裤裆胡同里栽得不够啊?好像我爹妈都缺了八辈子德,害得我出了家门都没脸见人!”
她一愣,顿时理亏得连哭也停止了……
“你听着!”声儿更狠,“我可事先说明白,这可是只难得的洋种儿!母的——这就更加倍地贵重。听听这外国小妞的名儿:苔丝!就凭这个,你也得小心伺候!你要让我连这点乐子也没有了,你这下半辈子,别想安生!”
她一颤,刹时间觉得那猫眼变成了两束鬼火……
“脱了!”声儿一转,“别他妈的死绷绷的,外国书上说,浪不起来就他妈的撒不进籽儿!留着那份浪,还想干什么?哪个男人也不会像我这么整天傻干着一个瓷的!”
大白天的,眼前又猛地一片黑暗……
猫。全因为那雪团锦簇似的猫……
瓷人儿更加恍惚了,朦胧间她似乎觉得自己一直就是在这条古老的瓦脊梁上走着。猫儿,难伺候的洋种儿猫啊!一切都得按着丈夫留下的外国法子来:照顾吃喝、调剂营养、逗着玩乐、带着运动,多了,多了!稍有疏忽,就不但表现出对丈夫不够忠诚,而且也反映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