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己毫无负疚之心。但不知为什么,越加小心越出漏子,越加精心护养苔丝就越显出一副娇弱无力的外国小姐模样儿。挑食儿、拉稀,消化不良等还好说,怕的就是不间断地伤风感冒。有一次,丈夫不知抽了哪股筋儿了,愣要亲手为自己的宠物儿洗澡。苔丝小姐虽略显不大情愿,但一人大脸盆那可真称得起:“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随之便是:“侍儿扶起娇无力”。然后才能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但好景不长,过了不久,苔丝小姐便开始嚏喷不断,浑身发抖打颤儿,反复不停地作晕厥状,而自己那人高马大的丈夫,仿佛也骤然随着高烧糊涂了,愣破口大骂责怪起她来:
“你是干什么吃的?毛巾被捂热了吗?火炉子捅旺了吗?瞧瞧!直到现在还开着窗户,别说洋种儿猫了,就连我这么人高马大的也受不了!”
“没、没有……”她顿觉理亏。
“没有什么?!”声儿转激昂,“要不是怕破了大裤裆胡同的老规矩,要不是怕街坊们笑我瞎了眼,这个窝囊罪我早不受了,要是人家外国人,百八十个娘儿们也他妈玩遍了!”
“……”她只有哭。
“哭丧哪?”声儿更无情,“告诉你,要是苔丝有个长啊短的,你趁早给我请便!”
“……”她倒吸一口凉气,吓呆了。
惘然间,一切都似乎又在变,旋转着在变,刹那间自己又仿佛变到了古老茶楼的楼顶上,远处正是那只刚刚恢复健康的
娇贵的猫儿,下边却是飘浮着的无数只幸灾乐祸的眼睛。哄声、笑声、吵声、闹声,似乎都在托涌着她非朝这条古老的瓦脊梁上走下去不可。远处,可望见现代化的高楼,可望见现代化的十里长街,可脚下还是那汇集起来的古色古香的喊声: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不能生孩子的女人!顿时,她把一切都忘了;孩子时学校读过的书,少女时外国小说中得来的梦幻,而眼前只剩下了这长得没有尽头的古老的瓦脊梁。
猫,一定要逮住那只雪白而又可恶的猫……
偶然间,她甚至感到只有逮住这只猫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不!或者可以说不仅仅是过失!在大裤裆胡同里女人不能生孩子,那就是耻辱、那就是罪!一切都怪不得丈夫:他发火,他讽刺,他戳着自己心窝于大骂,他没完没了地掀翻自己搞“实验”,他恶狠狠地请回了这只小祖宗似的猫,似乎都有他的道理,似乎都那么天经地义啊。
猫,一定要逮住丈夫这只心肝儿宝贝似的猫……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晃晃悠悠地接近了这只猫了。但就在这刹那,她只听得楼下骤然扬起一片起哄声。再一眨眼,黑色的瓦脊梁竟然顿时化成了一片银白,而那只雪团似的猫却猛然变得浑身墨染过一般。黑猫,一只通体漆黑的可怕的黑猫!几乎与此同时,远处又飘来另一只猫柔情脉脉的呼唤。黑猫一听,似惊,似喜、似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啊!不对!自己不是在古老的茶楼顶上,而是在现代化陈设已颇齐备的家里。
苔丝,苔丝开始发情“叫春”了……
“我可告诉你!”丈夫的声音,“满脑袋冒臭汗的人儿好找,可浑身雪一样白的洋种儿猫难求。你可给我看住了!要弄出几只小杂毛儿来,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可、可是……”她吓得手足失措了。
“罗嗦什么!”声几转烦躁,“出大价等着的且不说;张主任、李局长、马经理,都早给我打过招呼了!你可别变着法子给自己男人找蜡坐!”
“可、可是……”她吓得还是这词儿。
“榆木脑袋瓜子!”声儿转愤怒,“连他妈的这个都不懂!如今这光有大彩电,高档录音机、进口电冰箱早不够谱儿了,缺了这洋种几猫能算现代化吗?”
“可、可是……”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