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跤姻缘(中)
拖手,拖着脚的就拖脚,拖着头发的就拖头发,拖着耳朵的就拖耳朵,牢牢不放,免得他被资产阶级拉过去。当时那一股势头,称得上一个抢救运动。魏建纲并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多少也接受过几年党的教育,有那么一点觉悟和革命的感情。看到由于自己的错误,使组织上耗费那么大的精力,感激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那时候还没有发明请罪的种种仪式,古代的五体投地又不适用,所以那感激就无法表达出来。只得诚惶诚恐,捺在心里。
的确,为了使魏建纲受到教育,幡然悔改,连领导上事先也没有估计到要花那么大的代价。如果把这些精力和时间用到业务工作上去,全年承担的任务,也许早就能够完成了。这次资产阶级对魏建纲所施的拉力,竟有一种垂死挣扎的拼命精神,又软、又硬、又粘、又韧,无穷无尽的纠缠,反反复复开展拉锯战,一直拖了三四年之久。魏建纲感受到的还只是一小部分,可是也已经足够他心悦诚服了。作为一个青年团员,把自己的思想行为提到两个阶级,两种立场,两条道路,两个前途的高度去认识,还有什么不通的?当然通!没得话好说。不过人有天生的弱点,大概也是应该承认的,否则圣贤也太容易做。男人对于女人的需要,确有无可代替的方面,而魏建纲又已经经验过了,特别又是赵娟娟那样一个女人,尽管说得她一无是处,在魏建纲心目中却比一切女性都更女性化,所以尽管决心要断绝关系,但思想上的斗争,则既激烈又有反复。有时是英雄气长,有时是儿女情重,特别是那肚子里的一块肉,又调动了“不孝有三”这个皇皇古训。固然“大义灭亲”可以流芳百世,可是“弃妻杀子”而遗臭万年的,不乏先例。天平究竟哪一头翘起来?哪“头垂下去?魏建纲好像又觉得糊涂而没有把握了。
说服教育毕竟不及让事实说话起的作用大。漂亮的赵娟娟,做梦也没有想到竟做了魏建纲的反面教员。她一趟趟往单位里跑,要求同丈夫见面,要求让她的丈夫回家。接待她的人,早就料到没有一番折腾,她决不会死心塌地。所以有充分的准备。但是这准备竟不曾有用,不管是多么正确的道理用多么合适的口气说出来,赵娟娟完全不接受。在她听起来就极简单,无非是一句话,要她同魏建纲断。她能听就不来了,她来就是为了不听这种话。双方都有良好的愿望,一方是为了抢救同志,一方是要求夫妻团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竟谁有理?就要看讲的究竟是什么理?从谁嘴里讲出来?何况小道理还要服从大道理。所以讲个理也十分复杂。赵娟娟注定要输,因为她是为私,那一方面是为公。赵娟娟就认输算了吧!她偏又不认。不管有理无理,天天到单位来胡闹。表现也越来越泼,开始同接待她的人吵架,发展到拍桌子、骂人、说脏话,把所有接待她的人都得罪了。因此引起公愤,弄得有时候许多人不得不丢开急待完成的工作来参加这现实的斗争,这时候赵娟娟寡不敌众,就要无赖,形状是不能算漂亮的。最后则门卫这一关不许她通过去了。起初她也不买帐,动手掀胸脯,但也无非是匹夫之勇,何况又是女流之辈,自然用不到几个回合,就被轰出去了。
总而言之,随着斗争的越来越激烈,赵娟娟的本性就赤裸裸的暴露无遗。这一个过程,从头到尾也延续了四个多月,研究所的同志,大都亲眼目睹,确实受到教育,书呆子习气有所改变,公开的舆论是一致的(不公开的就听不到),没有一句话同情赵娟娟。魏建纲非常自觉,只管埋头本职工作和写思想检查,不敢超越雷池一步去同赵娟娟接触。但如山一般的舆论却压过来,赵娟娟种种丑恶的表现,他总没有失去耳闻的机会,而且听人说得非常详细,比亲眼看到的印象还鲜明。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耳濡目染,感情自然会有所变迁,否则岂不成顽固派了。所以那思想检查的虚假和敷衍成分逐渐减少,越来越多地接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