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灯会前后,孙艳萍开着自己的那辆红色宝马车,带着葛老太太往省城和北京跑了几次。虽然雪灯会给葛老太太带来了虚幻的满足,可她内心的恐慌,还是被赵振涛感觉到了。孙艳萍找了他几次,赵振涛都躲开了,当他接到孙艳萍的电话时,依然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孙艳萍哭泣着给赵振涛道歉。赵振涛的心硬起来了。他永远牢记高焕章说的一句话,人不能太傲气,可不能无傲骨。赵振涛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凭葛老太太的性格,李广汉在她们视野里已经消失,变得毫无价值,可她们还那样竭力保他,说明李广汉掌握着葛老太太和孙艳萍的致命把柄。那天孙艳萍威胁他的时候就有一句这样的话,要么他立马把姓李的毙掉,要么把他放了。言外之意很明显。葛老太太和孙艳萍最怕李广汉什么呢?
这个索绕在赵振涛脑际的疑问,只能由雷娟来解答。赵振涛给雷娟打电话想从侧面破译这个问题。雷娟无法回答,可能她的案子还没有审到那个地步。孙艳萍再次打来了电话,可能算是她们母女的最后通碟。孙艳萍阴阴地说,你赵振涛别以为在这个事情上可以做个旁观者,你已经卷进来了,不,是我孙艳萍把你拖进来了,不赶紧采取行动,你会毁掉前程的。赵振涛再次催问她时,孙艳萍把电话挂断了。赵振涛犹如坠入大海,看不见海岸。他挖空心思地想,我在她们手里没有短处啊?其实,孙艳萍知道母亲留给赵振涛的最后杀手铜是什么。可是她不愿意跟赵振涛完全闹僵,因为她过去真正爱过他。可是葛老太太逼她这样说,娘也是被逼到了悬崖上了。人得到什么之后是不想丢掉的,纵然是很沉的东西也愿意背着。
在孙艳萍的小别墅里,葛老太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吸着一支烟说:“艳萍,你不要对赵振涛抱有任何幻想了,过去他也没有真正爱过你。我的傻闺女,你总是沉醉在一种幻觉里,不愿意醒来。娘向来是以仁厚待人的,可光有仁厚不行。既然他不能为我所用,就干脆毁掉他!”孙艳萍十分惊恐地望着葛老太太,乞求道:“娘,不管振涛是不是真正爱过我,我都愿意他好。因为我爱过他,真正的爱是不讲回报的。”她抱住娘的头,感到娘浑身在颤抖。葛老太太的老脸痉挛着,就像是刮过一阵风。她的目光失常,空洞的眼神恐怖地散落在灯光里:“现在还没有危及到咱们的头上,到那时,娘是啥事都敢做的!你看娘先给他点厉害瞧瞧!”孙艳萍不知葛老太太是说梦话还是真有手腕?有些时候,她感到娘是很陌生的。葛老太太还说,娘不是老实人,不老实的人在获得了不老实的成果后,就更加不老实了。孙艳萍记得娘在打麻将时,输了几万元都能泰然处之,俨然一副内力很足的样子。葛老太太又说:“艳萍,娘搞到这么多的钱,是贪图享乐吗?娘多时乱花过一分钱啦?娘在雪灯会上,为啥大把大把地扔钱?娘是在为你的姥爷报仇。你能体会赵小乐给咱做灯时,娘的感觉吗?姑奶奶不拚到这步天地,谁能瞧得起咱们?谁能给你坟地挂灯笼?眼下,赵振涛给赵家带来了荣光,娘不容,娘一时一刻都受不了,受不了啊!”孙艳萍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茫然的表情里显出某种暂时的憔悴。葛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道凶光:“艳萍,记住,谁也不要听信,这个世界没好人,商人无德行,政客无良心。要想利用他们,你就是金钱美女开道——”
孙艳萍似懂非懂地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不时地哀挽着,哀挽那些任谁也留不住的东西。娘身上有钱的气味,这些事,气味熏着她。她要给娘赔上一个假装理解的微笑。实际上,她这些年跟着娘的指挥棒转得很累很累了。她有些厌恶地离开了娘。娘畸形的心态快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些事,连几十年不见面的大姨葛玉梅也不大理解。葛玉梅带着怨恨和无奈失望地回香港去了。临走时,她对大姨说,本来她是老蟹湾百里招摇的一枝花,原来的她是多么聪明纯净,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