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我来到东海之滨这小城,一位单身独居的中年女人一定要我上她家去吃饭。她来我留宿的人家请我的时候,说她一早上班之前,已经为我采买了各种海味,不仅有螃蟹,(左女右圣)子,还买到了肥美的海鳗。
quot;你远道来,到这海口,哪能不尝尝新鲜?别说内地,这大城市里也不一定都有。quot;她一脸殷情。
我难以推却,便对我寄宿的这房主人说:quot;要不,你同我一起去?quot;
房主人同她是熟人,说:quot;人专为请你,她一个人怪闷的,有事要同你谈谈。quot;
他们显然商量好了,我只好随同她出门。她推上自行车,说:
quot;还有一程路,要走好一阵子,你坐上车,我带你。quot;
这人来人往的小街上,我又不残废。
quot;还是我带你吧,你说往哪里骑?quot;我说。
她跨上车后座,车子把手直摇晃,我不断掀铃,招摇过市,在人群中穿行。
有女人单独请吃饭本何乐而不为,可她已经过了女人的好年华,一张憔悴的黄脸,颧骨突出,说话推车跳车的举止都没有一点女性的风韵。我边骑边沮丧,只好同她找点话说。
她说她在一个工厂里当出纳,怪不得,一个管钱的女人。我同这样的女人没少打过交道,可说是个个精明,别想从她们手里多得一分,这自然是职业养成的习惯,而非女人的天性。
她住在一个老旧的院落里,里面好几户人家。她把自行车靠在院里她窗下,这辆自行车破旧得都无法支撑。
门上挂把大锁。她开了房门,只一间小屋,进门就一张占了半间房的大床,边上一张小方桌,已经摆好了酒和菜。地上砖头码起,叠放两口大木箱,女人家的一点梳妆用品都搁在箱子上的一块玻璃板上,只在床头堆了几本旧杂志。
她注意到我在观察,连忙说:
quot;真对不起,乱七八糟,不像样子。quot;
quot;生活可不就这样。quot;
quot;也就混日子,我什么都不讲究。quot;
她开了灯,张罗我在桌前坐下,又到门口墙边打开炉门,坐上一锅汤。然后,给我倒上酒,在我对面坐下,双肘支在桌上,说:
quot;我不喜欢男人。quot;
我点点头。
quot;我不是说你,quot;她解释道,quot;我是讲一般的男人,你是作家。quot;
我不知该不该点头。
quot;我早就离婚了,一个人过。quot;
quot;不容易呀,quot;我是说生活不容易,人人如此。
quot;我最先有个女朋友,从小学起,一直很要好。quot;我猜想她可能是同性恋。quot;她已经死了。quot;
我没有话。
quot;我请你来,是想讲讲她的事。她长得很漂亮,你要见了她的照片,肯定喜欢,谁见了谁都会爱上。她不是一般的漂亮,美得那个出众,瓜子脸,樱桃小口,柳叶眉,水灵灵一双杏仁大眼,那身腰更不用说了,就像过去的小说里描写的古典美人。我为什么对你讲这些?就因为可惜的是她的照片我一张也没能留下,我当时没防备,她死后她妈来一下全收走了。你喝酒呀。quot;
她自己也喝,喝酒那老练的样子一看便是老手。她房里四壁没一张照片,也没有画,更没有女人通常喜爱的花和小动物。她在惩罚她自己,钱大概都化作杯中物下肚了。
quot;我是想让你把她的身世写成小说,她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你又有的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