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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房间存放古字画。十二本《当谱》。
但他只喝最便宜的砖茶。那是一种必须煮来喝的低档茶。煮开来以后,叶片绝对有大拇指大。叶梗则几乎能用来当顶门杠。他喜欢它无与伦比的浓配苦涩,喜欢它的粗野,就像那些北海道的渔夫,带着满身的鱼腥味和一双湿透了的靴于,在拥挤不堪的小酒馆里,搂着四个奶膀于两个大屁股的老板娘,拍击着让狂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板壁和火炉,“呀呀哩来……呀呀哩来”地吼唱着。
女人和古董,几乎是他所认识的所有那些有身份、有头脑。有财力、有家底的中国男人的全部归宿。全部追求。如果可能,再加上一点必要的权力。人前的吆五喝六。人后的一醉方休。
而这个小经易门几乎是这一切的一切。绝对的绝对。绝对的提纯。绝对的浑然。绝对的凝铸。最精彩的化身化石化合化一。最中国的中国。他喟然惊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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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死后,经十六变得愈加沉默。很有几天,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只低着头,快步走。由着雨淋湿头发。由着三轮车黄包车带铃裆的有轨电车脚踏车和一把把钢骨黑布洋伞撞他。有时他长久地站在电车轨道中间,看着被雨淋湿的钢轨,暗暗发亮的钢轨,弯曲远去的钢轨,被人跨来跨去的钢轨,继续负重。他不愿离开这两条湿漉漉的钢轨。以至电车当当地向他驰来逼近,都不愿走。马路两边的人向他大声叫喊。一个老太太买小菜从这儿路过,看见这场面,吓得几乎要昏倒,小菜篮子掉下来,塌棵菜蘑菇田螺五香豆腐干滚了一地。有两个胆子大一点的冲上前去拉他,也都被他推开。他在继续前行的电车面前步步倒退。踉踉跄跄地倒退。差一点被自己的长衫后据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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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经易门回家特别晚。谭雪俦找他谈话,请他设法接管“豫丰”。再度出山。他听着,一句话都不说,很快开始哽咽。哽咽了好大一会儿,仍然不说话。谭雪俦说,侬有啥委屈,对我讲。他摇摇头。谭雪俦说,侬还有啥难处,也对我讲。他还是摇摇头。谭雪俦说,侬有啥要求,也可一并提出来。他继续摇摇头。只是哽咽得更加厉害。委屈,真的是委屈。又过了十几分钟,经易门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备案”,放在谭雪俦面前,说,这是前一段空闲时,我随时想到随手记下来的几件应该急办的事。侬看看。不一定有用。至于接管“豫丰”的事,请容我再想一想……谭雪俦忙说,易门,这桩事体,包括姜老太太在内的全体老太太和老老太太都反复斟酌过了,无论如何要请信看在谭家的面子上,再费心一趟……经易门忙做了个手势,请谭雪俦不要再说下去。这时谭雪俦真有点急了,说,要不要让老太太和老老太太亲自来求侬?经易门一听,连声叫道,不不不……千万千万不可以。说着,眼泪再次哗哗地滚落下来,尔后长叹一声道,我只是不想伤害三先生。谭雪俦说,宗三那边,我会去安排的。侬放心。经易门摇了摇头说,快四十年了,我真的觉得有点对不起三先生……
“侬有啥对不起他?这话从何讲起?真要讲对不起,应该是他对不起侬。”谭雪俦不解地反问。
“……”经易门没解释,只是坐直了上身,呆呆地看着谭雪俦。谭雪俦没等到答案,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当然不是要搞清在谭宗三和经易门两人之间究竟是谁对不起谁,而是尽快地组织力量,收拾谭家门内这一向以来被谭宗三搞紧张了的人事关系和搞散了的经营局面。
“易门,我晓得,请侬再度出山,实在也是为难侬。但为谭家着想,侬就再做一次难人吧。只有如此了。我想,侬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不用再请老太太来出面求侬了。”谭雪侍十分恳切地说道。
经易门无法再拒绝。
离开“将之楚”楼时,已快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