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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有……”

    “真没有?”

    “从五号圈出来,我觉得哪儿都是天堂。”谢平眯细了眼,瞅瞅西天的火烧云,“……哪都一样……”

    “挺满足?”

    “……”谢平不回答。烟草大劣。嘴里发苦。他用力啤了口唾沫。

    “为什么不吭气?”

    “你们不就是要我这个样吗?”谢平用铁锹挑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狠狠地朝渠对崖一只蹲在洞口傻看的上拨鼠拍去。卵石砸在离土拨鼠几厘米的地方,吓得它出溜一下,缩回洞里去了。

    “那么,是我们让你产生了这种混账想法?”

    “如果这么想的就是混账东西,那么我周围……这号的混账东西就太多了。”

    “谢平,我是决计看不到你挖成这条渠的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说不准在哪一个倒霉的早晨,或许夜晚,我就‘塔尸郎’了。我今天能出来走走……可但凡我那不争气的屁眼又闹腾起来关不住门,我就又不知到哪天才能出来再见天日。我总是放心不下你……”

    “我……好说。土拨鼠。给个拳头大的洞口,就能猫里边窝一冬……”

    “你是土拨鼠吗?你在青年班那会儿……”

    “别再说那些了!”谢平叫道,咬着牙。他怕听见那些。怕人再提青年班。

    “别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要问我为什么?”谢平叫道。

    “你害怕回过头去看自己。不敢回头去算自己的账……”赵长泰不想放过他。

    “我求求你了。我没有过去!”

    “瞎话。”

    “就算它是瞎话。全是瞎话。瞎话。瞎话。瞎话——”谢平早就想这么嚷一嚷了。今天,他总算嚷了出来。

    赵长泰抿住了嘴。从在试验站那会儿,他就看中了这个小年轻。有股子刚劲儿,憨气。俗话说“南人北相,北人南相”,准有出息。他看这个上海来的娃子身上就有股北方人的火性子。赵长泰明白,自己得罪了羊马河几个头头,但凡一天不调离羊马河,他们决不会再让他抬头。而一般情况下,他们也是不会放他出羊马河地界的。他希望有成千上万个有文化的年轻人到这偏远的地方来。希望他们比他聪明,比他能于,比他有眼力,会折腾;终究能支撑出个局面来。他觉得场里那些人把他调去给这帮青年当“教师爷”,算是他们“失策”。他暗自高兴,决心在日久天长的厮磨中,把自己一二十年来的许多教训慢慢教给他们。他恨谢平耐不住性,燥热,急于去场部;也恨自己没能说服得了这小子,白叫他栽恁大个跟头。他曾料想自己后几年不会太太平平,但没料到这么快就不得不离开这帮年轻人。慢算算,自己没多少日子能待在这活人中间了。师部大医院的药方也止不住自己的“屁股眼子”,他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一个人能有多少血,经得起这么厨?!自己撒手走了,这地球还照样转,这太阳还照常东升西落。但……但……但什么呢?此时此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谢平说说今天特意上渠帮来找他的原委。能对他说:“傻小子,我这是跟你‘临终告别’呢!你还倔个啥呢?!”……

    他慢慢挪了挪脚跟。脚底下的烂泥粘住了鞋底片。他说:“可你得记住我今天说的。我们……起码我,从没指望你到骆驼圈子来要变个土拨鼠!”

    “那你们到底要我咋样吗?”谢平叫道。

    赵长泰从谢平手里拿过那把明光锃亮的铁锹,轻轻地在砂石上赠了蹭,尔后,出人意料,使尽全身力气,把它朝对过渠岸的泥堆上掷去。铁锹笔直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嗖”地插住在泥堆上了。赵队长毕竟力气不济,铁锹插进不深。铁锹把连连晃了几下,险些歪出来,掉渠底里。体虚。剧烈的心跳。胸口胀闷。胳膊酸软。赵长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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