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班进修,齐景芳跟四棵桩煤矿矿长的儿子结婚后(那已是她第二个丈夫),她常带丈夫到卫生队看病,就认识了淡见三,后来又相好上了。直到前年,她才正式办了离婚手续……
淡见三常借机去场部看她。他什么都跟她说,淡见三从来没服气过女人。可在齐景芳跟前,他真服了。漂亮,能于,豁达,而且又那么年轻、那么的有“嚼头。”所谓“有嚼头”是说她有主见、通情理,两岔着也说得起来,搭得上事儿。不跟另些女子似的,就那二两香油还全在面上浮着呢!撤去那一层,就见底儿!这就叫“没嚼头”。玩玩儿,可以,真长久过日子,乏味,难受。
那天淡见三跟她说了谢平这事。他一再关照她,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老爷子下一阶段还要使唤谢平,捣跑了谢平,谁在老爷子面前也吃罪不起。齐景芳回答他:“我管你们谢平不谢平。我又不认得他。我犯得着给他通风报信吗?”当时她装得恁像,背后又来这手!而且她还要到骆驼圈子来。淡见三早就烦这种跟她“偷偷摸摸”相好的日子了,早就要她到骆驼圈子来亮个相。她死活不肯来,还不许他在骆驼圈子公开他们这关系,甚至在答应跟他结婚以后,还不许他公开他们的关系。他追问过她:“为什么?”她不说。他追问过:“到底到哪一天,你才许我正大光明上你屋里去?让我那头的战友、朋友知道我淡见三已经有这么个漂亮相好?”她只说:“等着。快了。”就是不肯给具体日期。两天前她捎信给他,突然说肯到骆驼圈子来了。他受宠若惊,暗自欢喜了一阵,却又纳闷:她到了动了哪根筋儿,开这个恩了?多疑的他又犯开嘀咕;一直到昨晚,他才彻悟,这骚货是为谢平来的。她跟谢平还连着一腿一脚呢!故而早起机务大组的人来敲他的门,说场部有车陷到雪坑里了,他就猜到准是齐景芳。一问司机,来的果然是她。他转身就去叫起了谢平。他得看看,他俩到底闹啥名堂。你真将我老淡当了肉头货?喷!
……那雪坑边上“小模小样”的,果然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远远瞧见老淡就挣脱了他妈的手,跌跌撞撞踏着雪地跑来,一头还高兴地喊着:“三叔叔、三叔叔……”他妈三十左右,穿一件八成新的军皮大衣,敞着扣,里头穿件雅而不紊的碎花点橘黄铺地花布罩衣。一条海军蓝粗呢裤,裁剪得当,可体地紧裹着她两条修长而圆实的大腿。一双中跟黑牛皮女靴则有效地使她原先就挺拔而匀称的身材更显出一种在骆驼圈子女人身上找不见的洒脱。她怕孩子跌倒,笑着也追了过来。手里还抓着根红头巾。啊,红头巾……谢平心一涨,立马认出,她就是齐景芳。分手这多年,齐景芳的经历遭遇,谢平也曾略有所闻。知道:黄之源那家伙后来受了处分,被抹去了计划科长职务,老婆也跟他离了。他到煤矿去找她。求她。哭诉他对她的“真诚”。他说他愿意调到煤矿来。陪她。只要她愿意跟他过。这样缠了有一两年。她心软了。想想,已经栽在他身上过,就跟他过吧。嫁给他没几年,两人又过不下去,离了;后来,她才又跟了矿长的儿子。由矿长走通关系,把她两口子一起调下山,回到羊马河总场场部,在总场商店土产门市部当售货员,说是又混得相当不错。跟商店指导员娄老头的关系特别好……有人甚至还说,她跟商店经理也睡过觉。要不,她咋能走红恁快?还有人说,她那小男孩,还不知是谁的呢。算时间,该是那矿长儿子的。但跟黄之源离婚后,姓黄的还常来找她。也没准,是她那当矿长的公公的。因为人都说那老矿长待她比自己亲闺女还亲……听到这块儿,谢平再听不下去。从此以后谢平便不再打听她的消息了。不想再打听。
故而,久久地,在谢平的印象中,小得子早已该是粗野撒泼、大脚裤管八尺八、敞着一半大襟扣,袖管挽老高,不锈钢罗马表亮亮地套到小胳膊弯里,脸黄白、唇黑、叼起纸烟、扑粉老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