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由淡见三陪着走上老爷子家木台阶,见这场面,拍着木台阶上的廊柱,哈哈大笑道:“行,你们这达的‘半边天’行!”进了屋,一见桂荣,便忙把她拽到窗前阳光地里,像个老外婆似的,左上拨拉,右一拨拉,拨拉得桂荣团团打转;又拉着桂荣的手,左右上下不住地打量,故意对老爷子说:“我说呢!老爷子咋会恁喜欢这么个疙瘩蛋。我要是个老和尚,非半夜来背了她去,搂着啃着活吞了她才过瘾呢!你瞧那小鼻子小嘴的,咋恁可人心呢?!”说着从挎包里摸出条丝光绸巾,拍在桂荣小手里,算是见面礼。
“哦,见三,你瞧你这位‘对鼻子’的一张嘴……”老爷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来,点戳着淡见三笑道。头早起,淡见三来跟老爷子打招呼,就说了,待会儿要来的是自己的“那一位”,按骆驼圈子的习惯叫法,便是“对鼻子”。可不,闭起眼来想想,这称呼,叫得贼准!
这时,谢平从大伙房的柴火堆里,拉了满满一爬犁灰皮铁棍似的梭梭柴,来到屋前。桂荣见了,忙挣出齐景芳的怀抱,跑到门外,帮他往屋里抱柴火。
“给福海县客人那屋里拉了吗?”老爷子问,一头给谢平递了棵烟。
“拉了。”谢平用粗大的拇指和裂的中指慢慢搓了搓烟,答道。
“今天要使发电机。昨晚试了试,电压不稳。待会儿,你去看看,再给调调;恐怕还得给发电机房拉一爬犁梭梭柴吧?”老爷子又撂了盒火柴给他。
“行。”谢平闷闷地应了声,转身要走。他脸上搽过冻疮膏的地方,在阳光地里隐隐一亮。桂荣早起上他那小屋送冻疮膏去了。一头给他搽药膏,一头还心疼地骂呢:“冻死活该!省心!”
“你们还有发电机呢?我也去瞧瞧。”齐景芳想找机会单独跟谢平说话,这时便趁势“顺杆子爬”,跟着谢平往外走了出来。
“城里人,猎奇呢?”谢平拉着空爬犁,慢慢向大伙房后边的柴火堆走去,挖苦齐景芳。得知齐景芳就是大伙儿早在猜测、揣摸、又无从知其底细的淡见三在外边寻的那位相好,谢平隐隐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刺痛,既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她。只是感到一阵刺痛。
“你怎么恁笨?把我的信给了淡见三?”齐景芳没理会他的挖苦,责问道。
“很抱歉。到今早起,我才知道,你原来就是淡见三的相好。”
“怎么?不可以吗?‘中队长’。”
“怎么不可以。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大伙早等着想吃老淡的喜糖了。”
“喜糖当然是要散的。可也得给凑份子。骆驼圈子咋么个规矩?一份舍得出多少?”
“那就看办事人的贵贱了……”
“比如像我这一号的‘贱货’呢?”
谢平从她话里忽然听到了一种让人心颤的尖刻和酸辛,便格登一下收敛起椰榆和嘲讽,回头去看她;却又只见她脸上淡淡地挂着一缕朦胧的、含义不明的微笑。似乎露着些怅然,又似乎痴痴地显着某种麻木和不在乎。
“去找过老爷子了?”到柴火堆后边,齐景芳问道。
“没有。”谢平不想跟她多扯这事,用脚蹬住柴火堆,用力去抽歪七扭八,相互盘压在一堆的梭梭柴。
“为啥不找?不打算走?”齐景芳相帮着去抽。
“城里人,你能给我通风报信,我就很满足了。别的,你就甭管啦。我自己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咋办?上边让走。腿又长在你自己身上……”
“恁简单?我已经在这儿待了十四年。不是十四天。”
“有多复杂?不就是个小桂荣吗!”齐景芳突然变了脸色,拉起爬犁子,把已经摞到爬犁子上去了的柴火棍,一起都掀了个驴打滚马卧槽,还气咻咻地瞪圆了眼说道:“没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