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变得这么窝囊,这么没出息!”说着,一扭头便走了;走了没几步,又回头来冷笑着说:“‘中队长’,你真的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时到今日,你又何必再把自己打扮得那么‘革命化’呢?”这句话,把谢平噎得够呛。霎时间,他憋闷。憋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扯开腰间的麻绳,解开领扣,凑手抡起一根青灰油亮的梭梭柴,死命朝柴堆上砸去。只听“咔嚓”一声,梭梭柴断裂开来。他的虎口处、掌心里也一并麻栗跳疼……
谢平给发电机房拉够了柴火,回头拉着空爬犁再经过老爷子家所在的小高包脚下,福海县的客人已经到了。老爷子家门前那一排齐刷刷的青皮杨树底下,停起了两辆崭新的北京吉普。但来的不是县委领导。他们临时被地区找去开会了。来的是县长的大儿子刘延军跟农林畜牧局、外贸局的两位科长。老爷子心里不免有些窝火。但经淡见三悄悄跟他说清个中事由,详尽介绍了刘延军的为人,说他极有头脑,在县里也极兜得转,后劲儿极大。老爷子才收敛了那许多气恼,高高兴兴待客去了。这刘延军两年前从北大毕业,主动要求分回县里,办了个实业开发公司。料准近期内,跟苏联那边的双边贸易关系会有相当幅度的松动,便想占地利人和之先气,先在边界小镇霍尔果茨克占了个地盘,盖了两间抗震保暖的活动板房,想做转口生意。尔后,看中了紧靠老风口的骆驼圈子,作为霍尔果茨克的“后方基地”,他要把它办成转口货物的集散中心,支撑自己在霍尔果茨克的“贸易窗口”,统住这一片十来个县转口的生意。他从县里弄了辆北京吉普,三天两头地跑地区、跑自治区、跑师、跑兵团,当然,去得最多的是羊马河。他顶讨厌别人老看他是谁谁谁的儿子。他用他的公司跟人打交道,用他北大毕业生的资格。你要没来由地突然扯他那老爸,他可真跟你掀台面:“老兄,我可是从没打你父亲和爷爷的主意。你也别在我头上捞这一把。我不给任何人搭桥垫背。咱们都放自重了。我只给我公司办事。”要不,人咋说,县太爷的儿子脾气大呢!但也得亏他腿勤嘴勤,加上老爷子身边一些人使劲鼓捣,捅开了搁置多年的骆驼圈子归属问题的僵局,总算各方都觉得把骆驼圈子就近划给福海,是对谁都有利的一件大好事。犹如季春三月解冻的冰河,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谢平早就从老淡嘴里听说了这位北大学生,早就想见见这位新起的经理,便摘下肩上爬犁套绳,往路边的菜园栅栏上一搭,信步朝小高包上走去。韩天有带人正从吉普车上往屋里搬东西。
“啥玩意儿?”谢平揭开一个纸板箱盖问。
“刘县长家的大公子给我们从县种畜场搞来的‘澳洲黑’种鸡雏。”韩天有耸耸肩膀头上的短皮袄,走过来说道。
“那箱子里呢?”谢平指指边上另一个纸板箱,问。
“刘公子送的广播器材。”
“给我们安广播!”谢平惊喜道,伸手过去也想揭开盖儿瞧瞧。不料,手指尖还没挨到箱板盖,却被韩天有一把捂住。“分场长说……谁也不叫动那广播……”韩天有不无歉窘地解释。谢平看看韩天有。那意思是在问:“连我都不让?”韩天有自然明白这一瞥的含意。但他那铁钳似的手却没松开半分。
“呵,就恁金贵?”谢平尴尬中不无椰输的成分,直起腰。韩天有却依旧未松手。“客人和分场长在屋里?”谢平又问道。
“不清楚。”韩天有回答得很干脆,也绝情。
“你不是替他们在把门的吗?”谢平挖苦道。
“把门也不打听屋里的事。”
谢平不再问了。但他不明白,韩天有为啥还一直紧紧捏住他的手腕不放,叫他恁不自在。“那我进屋去看看。”他说。韩天有却先一步,横在台阶前,挡住谢平的去路,也使出更大的劲去扼住谢平手腕,说道:“你不用进屋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