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2)
现在,他们这一对儿看来是成了,总算了却了他和宋凡的一桩心事。萌萌暂时还小,还不到着急的时候,可宋凡说得也有道理,早一点儿找好找,有机会也不要耽误。是的,他已经连累孩子们了,怎么会再耽误她们呢?宋凡这话是几个月以前说的,她当时就留意了那个用自行车撞伤萌萌的男孩子。萌萌对那男孩儿的好感是溢于言表的,现在竟已经发展到有点离不开他了。没想到,萌萌这么个温慢的性子,竟然会陷到一个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里去。不过那男孩子倒确是有一副迷人的外表,他是公安局的干部,政治上会十分可靠。可是,一个公安人员大凡也不愿意在自己清白的社会关系中半路掺进一点儿?唆,弄得将来填个登记表都要皱眉头的。何况萌萌至今还没有工作,这些情况,在两相爱极时自可不顾,日久天长了,人家会不会心生嫌弃呢?
虹虹回来了,他的思绪中断下来。卢援朝今天戴了副不很深的眼镜,显得老气些。两年多了,他一直搞不清他和虹虹是同岁还是比她大一岁。作为一个在“文革”初走进外语学院大门的挂牌大学生,这十年来要不是靠自学,怕是连ABC都念不准呢。个人有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卢援朝看来是个不大关心政治的人,对当前的运动没兴趣倒还犹可,可居然连马克思主义的来源和组成部分这样基本的知识都不知道,虽说现在不少工人家庭出身的青年都这样,但毕竟也不是个优点吧。
周志明是最后一个到的,这孩子每次都先要向他和宋凡问候几句礼貌的套话,为此常惹得虹虹背后讥笑,说他沾了一身市民俗气。其实,这也是虹虹的古怪之一端吧。
大家围着桌子入了座。这张又大又难看的旧桌子,几乎占去这间屋子五分之一的空间。桌上很丰富,除了姜汁肘子、松花蛋之外,还有肉片土豆、鸡蛋韭菜、肉炒胡萝卜丝。透过从砂锅里升上去的片片热气,他的目光从大家笑意融融的脸上扫过,那个悲凉的叹息又在心中滚动了一下。
“唉,妻子、儿女、小康之家、蛰居生活,如此了却残生,也算是种‘善终’了吧。”
“萌萌,有酒吗?这么好的菜不喝一点儿岂不太可惜了。”江一明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又吸引过去。
“还有一瓶啤酒,我姐姐喝的。”
“拿出来,啤酒也行。”
除了他之外,每个人的面前添了一个斟着鲜黄酒汁的小杯子。江一明端起杯子,先冲他说了一句:“万云还是不破戒吗?”又对孩子们说:“来,祝你们,啊,早一点儿……哈哈。”
大家端起杯子来,笑着正要喝,宋凡说:“你们也不祝祝江伯伯吗?”
萌萌把杯子往前一伸:“祝江伯伯身体健康。”
虹虹也伸过杯子:“永远健康,永远健康!”连宋凡都跟着笑起来。
江一明停住笑,用手在刚刚白起来的胡子上抹了抹,说:“这句话现在倒成了绝响了,再听起来,真觉得好笑,可当初天天喊的时候,八亿人有几个不是诚心诚意?八亿人啊!”
的确,一明的话是不错的,可施万云听了总觉得不舒服,好像有点儿什么不对劲儿。哪儿不对劲儿呢?也许是自己太过正统了吧。
他把目光又移到孩子们身上,虹虹就是在吃饭的时候,也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别看她当了几年“黑五类”,可干部子弟那种优越感仍然是根深蒂固的,声音动作,都还是那么张扬,这使得坐在她身边的卢援朝更显出沉默寡言来。他搞不清像卢援朝这种一帆风顺的青年,何以总是这么一副心事重重、老气横秋的神情。萌萌呢,每当周志明一来,就照例要拘谨些,老实些,庄重些,当然,那是一种乐滋滋的拘谨、老实、庄重。而周志明似乎比她还要老实,端坐着,腼腼腆腆、巴巴结结的,菜也不多吃。施万云不由用手指指砂锅,对那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