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2)
他妈没劲儿!”停了一下,她又冲志明问道:“喂,我说你自己是什么观点,你说到底是不是反革命?”
“我……”他堵了一肚子的闷气恨不得一吐为快,但却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他何尝不愿意痛痛快快地说心里话呢?他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地把自己实际的感情压在心底下。可今天是来干吗的?是来说服他们的,他们不像他,把面前的危险看得那么清楚。季虹大概还以为,但凡是众怒,就必定难犯。其实她根本不懂如今的事,批邓小平谁服气呢?不服气还不是照样搞运动批吗!
季虹几乎不容他再说什么,嘲弄地笑起来,“在你们这帮警察的眼睛里呀,只要上面一说谁是反革命,你们大概就看着谁像反革命吧?哎,你知道我们厂的工人都管你们叫什么吗?叫狗子,管工人民兵叫二狗子。哈——”
“季虹!”施万云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中透着严厉,“你有你的观点,别人有别人的观点,谁也不要勉强谁,不用说别的了。”说完,他连江一明也不管,一个人阴沉沉地踱到里屋去了。
屋里的空气重压着难堪的沉默。周志明听出来施万云话中的弦外之音,心里不是滋味,坐在那儿又尴尬,又委屈。正在这时候,房门砰一声打开了,施肖萌一脸风尘钻进屋子,人还没站稳,嘴里先嚷嚷开了,“妈,还有饭吗?安成和援朝他们都还没吃呢。”
安成和卢援朝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他们都看见了他,肖萌丢下别人,兴高采烈地和他说起话来。
“你们都到广场上去了?”周志明淡淡地问她一句。
“啊,这会儿去的人可多呢,我们本来想多转一会儿,可是他,”她指着卢援朝,“说什么也不敢多呆了,老怕出事,老怕出事,还说他看出好几个便衣来,我怎么没看见?草木皆兵,援朝哥哥,你怎么那么胆小啊!”
卢援朝指着手表给她看,“也该回来了,都几点啦,你不饿呀?”
宋凡招呼小萌到厨房去下挂面,安成和周志明闲扯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问江一明道:
“江总,您不是也要写首诗吗,什么时候写?我们好给你往广场上送啊。”
江一明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竖格子纸,说:“昨天晚上信手填了几笔,一诗一词,文白相杂,平仄也不工对。但我想,做这种诗,只须真情实感就行,格律上不必太讲究,免得因韵损义。你们看看行不行。”
安成接过诗稿,先浏览一遍,然后朗声念道:
清明感怀周总理
清明祭日满地花,断肠哀思遗万家。
临风草木皆染泪,为感心血注中华。
区区数丑灵前嚣,芸芸国人曰可杀。
忽喜人间传未死,遗灰铺成助阵霞。
“太盖了!江伯伯,这诗太盖了,要感情有感情,要文采有文采,明天我们就给你贴到观礼台墙上去。”季虹的情绪十分热烈,抢过诗稿接着念道:
满江红
一年一度,又匆匆到了清明,人相问,寒食今日,举国悲声。莫谓等闲儿女泪,莫谓寻常骨肉情,看国愁民怨多少人,此心同。
几人欢,万家痛,挡不住,悼周公。一生功与罪,史家怎评?壮士如今何处也,齐心同慨即英雄。最堪慰灵前众百姓,奋请缨!
季虹念罢,安成说:“我看,咱们干脆把这两首诗词抄成大字贴出去,弄得醒目一点儿。江总,这下面落什么款呢?”
“就写江一明,我这老头子做事情真名实姓,敢做敢当,不怕什么。”
“还是换个名字好,”安成说,“我提一个,叫‘百姓点灯’,如何?”
季虹首先赞成:“好,这个落款没治了,又明白又新鲜,哼,要是我,我就落个‘放火’,有时候我生闷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