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饶有兴趣地、用百分之百专注的神志去倾听李水珠刚刚发生的故事,已经变成了方姨生活中最重要的生活。李水珠当然看不到方姨在家等候她的神态,这个已近五十岁的女人,那天晚上打开衣柜不停地换装,所有时装竟然都是晚礼服,如此多的晚礼服占据了她衣柜的一侧,所以,当李水珠回到家里,方姨正穿着一条黑色的晚礼服向她走来,方姨像一团茧火虫似的在灯光下显得很鬼魅,仿佛某部色情电影中的女主角,方姨说:“我猜想到了,你在那边发生的事件我都已经猜想到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一字不差地转述给我,我喜欢倾听细节,因为细节就是色彩和水上的波纹,你不在的时刻,我试穿了地那些晚礼服,时光消逝得太快了。我年轻的时候常跟着我的男人到舞池去跳舞,每当跳舞的时候,我都要穿晚礼服,因为,在那个年代,我的男人认为只有穿上晚礼服我才是舞池中最漂亮的女人。好了,让我们回到现在,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邀请你跳舞了?我猜得不错吧,男人就是男人,改变不了的习性,因为跳舞可以使一个男人离一个女人近一些,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离得很近的时候,序幕拉开了……他应该这样,因为所有的故事都在重复着……好了,给我讲一讲细节,他吻你了吗?他让你主动地脱衣服还是他帮你脱衣服?”
李水珠不得不坐下来,方姨已经为她准备了一杯咖啡,她说:“喝咖啡是为了提神,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一个风情弥漫的时刻,也许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喝咖啡,所以,他终于向你进攻了,这是我们的密谋之一,它是动人心弦的。所以,我们正在改变命运,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他好像给了你钥匙?你是说他明天要出差,哦,你可以带上我到他的住所去看一看?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呆在他住所过上一夜,这也是一个机会?”
李水珠一直在倾听着方姨说话,她说话是为了调动李水珠的情绪,她一直这么说着,她贯常的语调,直到她说要到那个男人的住所去看一看,住上一夜时,李水珠才犹豫地质疑道:“这恐怕不合适,我并不想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到他的住所去。而且我也不想在他的住所中过夜。”
方姨笑了,温柔地说道:“别害怕,在他离开的时刻潜入他住所是为了帮助你去了解男人。我不是说过了吗,充分有效地享受男人给予你的权利,你才能征服男人。”她说完脱下了衣裙,她当着李水珠的面,毫不掩饰地脱衣服这是第一次。这使李水珠感到不好意思,虽然她们的性别一样,她仿佛觉得方姨在有意识地让自己感到尴尬。后来方姨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轻声说道:“在我身体上布满了男人留下的烙印,所以,我有许多经验可以慢慢地传给你,你今后也会留下许多烙印的。” 方姨赤脚踩在那条黑色的晚礼上,她轻声地提醒道:“洗澡去吧,我知道你应该洗澡了。”然后她盯着李水珠的身体,这让李水珠感到不舒服,不过,她真的想洗澡了。从那个男人的重压之下脱离出来的她,仿佛已经抽空了血液,那是一只云雀飞翔时腾空的血液,那是一只困兽比如狮子和狐狸互相追逐时所耗尽的血液。她突然地敛紧了肤色,她进了浴室,方姨让她洗澡,她觉得在面对方姨时,自己已经没有了什么秘密,她的所有生活都被方姨看到过。方姨看见她与一个男人约会的全过程,其实,那个晚上,在洗澡之前,一直是方姨在说话,方姨已经揭穿了她约会的全过程,方姨已经看见她身体沦陷的过程,所以,只有洗澡才能结束那个晚上的细枝末节。
然后是另一桩事,李水珠以为方姨昨天晚上只是说说玩玩而已,像方姨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出入到那个男人的房间里去呢?然而,方姨是认真的,到后来,李水珠才知道方姨说过的每句话都是要得到应验的,她说出每个要求时,一定是在付诸行动了。那天黄昏,方姨亲自驱车带着李水珠,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个男人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