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人去了浴房。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他用不着饥渴地奔向她,他是成熟的,他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慢慢地来到了卧室。他慢慢地靠近她,触摸到她身体最敏感的内核,她整个身体膨胀着,她的眼里充盈着他看不到的泪水。她不会出卖她过去的生活,她要改变一切,即使在与男人彼此的拥抱之中,她也在想着方姨那双眼睛,它仿佛在鼓励她说:你必须变成我想要你做的那只狐狸。
有三天三夜,李水珠都留在他身边过夜,中间她给方姨打过一次电话,那是她上班的时候,白昼把她和他的肉体隔开了,然而,她依然离他的办公室很近,那是午后,她掩上了门,跟方姨通电话,她只是告诉方姨近两天她都不可能回家了。方姨似乎在盯着她的灵魂追问:他是不是已经被你的肉体所征服了。
三天三夜终于结束了,她回到了方姨的身边。她总是要回来的,除了方姨是她的归宿营之地外,她还感觉到了男人的暗示。第三夜男人便开始有些焦燥地说跟女人睡觉总是不踏实,并且暗示她说,他还是不太习惯在一个女人身边长时间地过夜。这一切都在暗示着她。男人累了,男人需要独处。方姨笑了,她总是在审视她一遍以后,在仔细地倾听完她叙述以后,发出那种诡秘的笑声:“这个男人已经老了,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他开始老了吗?他已经不适合每天晚上同你一块过夜了,因此,这是一个问题。”
方姨把这个现象归纳为一个问题以后的第三天,带着李水珠赴约。方姨说:“既然现在你已经征服了他,你就应该折磨他,到时候了,你看见那些毒蜘蛛吗,插队时,我们去开劈一片荒地,在荒地的树杆上挂满了一些诱人的蜘蛛,那种身体的红色像野草莓,那种红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再遇到。然而,既然相遇了,我们就要被它们所迷住,被红蜘蛛迷住的过程是短暂而疯狂的。我和另一个女知青一定要攀上树枝,怀着一种热烈的好奇,我们离红蜘蛛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我们务必付出代价,我们的脸被红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蜇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我们中毒了,脸肿得像饱满的南瓜,这是一次中毒的记忆,我想说的不仅仅是记忆,我想告诉你人生的技巧。到时候了,既然你带着如此特殊的身份,潜逃在此地,既然我目击过你的行为,我们已经捆绑一体,所以,你必须配合我,人生就是戏剧,现在,我们去赴约,有一个男人经我介绍已经心悦你很久,只是没有见过你。”
李水珠的电话在响,这是老板为她特意配制的个人手机。这东西对他来说当然是新鲜事儿,对世界来说已经不新鲜。手机就像任何饰物,玩物一样贴近在男人衣裤上,同时也贴在男人胸前,对于她来说之所以新鲜是因为在一个许多人可以享受手机的时代,她在潜逃之中,她的灵魂一点也不开窍,她自以为自己是嫌疑犯—— 而且与方姨的相遇,使这种命定的锁链越来越尖锐地响彻着。她无法创造自己的生活,她失去了创造的时机,她被方姨,一个女人旋转在其中,老板也在旋转她,所以,送给她手机,老板说:“在24小时内,你都开机,你是我的女人了,你应该为我独自开机。”正是这些话使方姨笑开了怀:“他终于开始束缚你了,看来你的魔力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