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2)
我又是两天没瞌睡了,因为我见到了白雪。每一次见到白雪我都极其兴奋,口里要汪很多的口水,得不停地下咽,而且有一股热东西从脚心发生,呼呼地涌到小腹,小腹鼓一样地涨起来,再冲上手掌和脑门。陈星曾经惊呼我的脸像猪肝,说他看见过一次枪毙人,行刑前一个罪犯的脸就是这个颜色,结果一声枪响后,别的罪犯一下子就不动了,那个罪犯倒下去,血还在咕嘟咕嘟冒,只得再补一枪。我骂陈星拿我开涮,但我也知道我浑身的血流转得比平常快了十倍。人的大脑会不会像打开了后盖的钟表,是一个齿轮套着一个齿轮的,那么,我的齿轮转得像蜂的翅膀。这一次白雪回清风街,我最早看见是在丁霸槽家门口,然后又在小河边,记得白雪把棒槌丢失吗?那就是我使的坏。她在小河边洗衣裳的时候,我就在河下游的柳树下,我说:来一场大暴雨吧,让河水猛涨,把白雪冲下来,冲不下白雪就冲下一件衣裳。这么念叨着,想起了那次偷胸罩的事,我害怕了,改口说:“把棒槌冲下来吧!”河水没有涨,棒槌竟然真的就冲了下来。我捡起了棒槌,寻思哪一片水照过白雪的脸,河水里到处都有了白雪的脸。我掬了一棒,手掌里也有了白雪的脸。我那时是喝了一捧水,又喝了一捧水,直到白雪离开了小河,我才把棒槌别在裤腰里回的家。从那以后,我两天两夜没有睡。
说老实话,我在炕上抱着棒槌是睡不着的。我把棒槌塞在裤裆里,裤子撑得那么高,那该是长在了我身上的东西。我开始唱秦腔,秦腔是你在苦的时候越唱越苦,你在乐的时候越唱越乐的家伙。我先是唱《祭灯》:“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战。为江山我也曾六出祁山。为江山我也曾西域弄险。为江山把亮的心血劳干。”唱过了,还觉得不过瘾,后来就一边唱一边使劲地击打炕沿板。我击打“慢四捶”:
又击打“软四捶”:巴
再击打“硬四捶”:打
还击打“倒四锤”和“四击头”“大菜碟”“垛头子”,一遍比一遍击打得有力,而口里也随着节奏狼一样地吼叫。在我击打了“慢一串铃”:
左邻的杨双旦使劲地敲我的院门,喊:“引生!引生!你还让我们睡觉不?!”杨双旦一直下眼瞧我,我不理他,还是击打。杨双旦把院门能踢烂,喊:“你要再烦人,我烧了你!”我只说他是吓唬我哩,他狗日的真的把我家门外的一堆麦草点着了。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几条巷子里的人都跑来救火。火是救下了,有人喊:“差点把引生烧死了!”但我还在炕上躺着,击打是不击打了,棒槌还撑在裤裆里。杨双旦首先翻院墙跑进来,他是在点着火后害怕了。我不害怕,我知道那些麦草不会引燃我的房子,麦草燃起来也肯定有人会扑救的。杨双旦一见我好好的,就又开始骂我,我说:“杨双旦你放了火!”杨双旦说:“谁放的?我来救你,你还说我放了火?”大家都不相信杨双旦放火,因为他在救火时最积极,头发被火烧焦了,眉毛也没有了。但杨双旦看见了我的裤裆顶得老高,出去对人说:“引生没有残废呀,他的×把裤子顶得那么高!”这真是以祸得福,许多人问我是不是还有×,我没有回答说有,也没有回答说没有,他们就惊讶地看着我。
这时期,中街发生了一桩血案。清风街有史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血案,你想想,即使发生,应该是蛮横不训的三踅或者是受欺负的武林吧,但偏偏是屈明泉。我本不愿提起他,和狗剩一样,他丢了我们的脸面,可不提起他,后面的故事又无法串连。故事都是一个环扣套着一个环扣的。一棵大树突然枯萎了,原因可能是一片叶子有了问题。屈明泉是和金莲的本家叔金江义住了邻居,金江义的老婆因为嫌屈明泉家的猫叫春难听而骂过屈明泉,两家就有了矛盾,三天两头地吵架。他们双方都寻过君亭和上善,君亭上善也去解决过纠纷,但总是和稀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