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夏天礼的鬼还在这屋子里游荡,当白雪也伸了手去揉夏天礼眼皮,屋梁上嘎地响了一下,我惊恐地往屋梁上看,屋梁上并没有什么,庆满又在骂我了,嫌我力没用上。我说:“寿木太重了,把寿木盖先取下来分两次挪吧。”庆满也同意这种做法,我就把寿木盖取了下来,但寿木里竟有了一个小布袋,小布袋里还装着十枚银元。庆满把十枚银元交给了梅花,梅花拿牙咬了咬,又吹一口气把银元放在耳边听,说:“白雪,白雪,你别揉了,你不嫌害怕呀?”白雪说:“我给三伯说说话,他气结散了,眼睛该合闭的。”我说:“用银元按按他的眼皮,眼睛就合闭上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看我,以为我又在说疯话,但白雪却从梅花的手里取了一枚银元往夏天礼的眼皮上按,眼睛竟然就合闭了。白雪扬头望了我一下,她的意思是你怎么就知道这些?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冒出了那样的念头,这完全是天意么,天意要白雪拿正眼瞧我么!我很得意,回应着白雪的眼神,甚至我皱了一下鼻子,故意挤了一下右眼,白雪就又趴在灵床沿上哭起来了。
四婶在厨房里指导着淑贞和麻巧油炸麻叶果子。知道什么是麻叶果子吗?就是把面捏成各种花形在油锅里煎炸。古老的习俗里以这种面做的花替代鲜花,而现在谁家的院子里都有月季或者玫瑰,清风街人却仍然不用鲜花要用这面花。四婶埋怨着淑贞手笨,捏就的花不像花,便听见灵堂上有了白雪的哭声,她说:“白雪回来啦?”淑贞说:“你只心疼你的白雪,对我就恶声恶气!”四婶在围裙上擦了面手,到了灵堂,果然见是白雪,就过来说:“白雪,哭一哭就是了,你给你三伯烧炷香奠杯酒吧。”白雪点香敬酒,还再到草铺上去哭,四婶悄声说:“你有身孕,不敢再哭的。先回家去歇,这里人多手杂,顾不得你了,让夏风在家做些拌汤去吃,这边有事我会叫你过来的。”白雪就回到前巷自家院里。
院子里,大婶、二婶和夏天智坐着说话,一个个都眼睛红红的,见白雪进了门,夏天智说:“你没去你三伯家?”白雪说:“去过了。”夏天智说:“你哭没哭?”白雪说:“哭了。”大婶说:“白雪还行,身子笨着还赶回来哭你三伯哩,这倒比梅花强,梅花哭了一回就再没见哭了。唉,这夏家没女儿,哭不起来,显得凉哇哇的。”夏天智说:“她哪儿还有时间哭?”大婶说:“也是的,雷庆在家百事不管,全凭她张罗。”二婶说:“腊八她娘哭了没有?”大婶说:“人家现在不是夏家的媳妇了,去哭什么呀?”二婶说:“她和庆玉离了婚,又不是远在他乡,还住着夏家的房呀!”夏天智说:“人家去了,早上还从地里挖了一捆葱给梅花拿去的,这就够了。”二婶就不言语了,却又说:“黑娥去了?”夏天智说:“让她去干啥?”二婶说:“要给梅花说哩,不能让她去,那狐狸精不要脸的,她要去了,就想着要让人承认她呀!”白雪一直立在那里,听不懂他们说话,走又不是,说:“院子里热,到屋里说吧,我给你们开电扇。”夏天智说:“你还没吃饭吧?夏风是不是还在你三伯家那边,叫他回来给你做饭么。”白雪说:“我自己做去,你们谁还吃?”夏天智和两个婶婶都说吃过了,大婶就说:“天智呀,你们兄弟四个,就你有福了!”夏天智说:“有豆腐!”大婶说:“你是心里笑着嘴上不说,谁家娶了媳妇不淘气,有白雪好?”夏天智说:“你们的媳妇也都好么。”想起了什么,忙到了厨房,对白雪说:“夏风给你打电话时,有没有说让你招些演员来给你三伯唱戏的?”白雪说:“没说么。”夏天智说:“这我寻上善去。”一会儿回来,对两个嫂子说:“我二哥说不让请,这咋能成么,就是不大整着唱本戏,也得请个乐班呀!”二婶说:“你别只听你二哥的,他怕闹大了别人嚼舌根,但谁死了都请个乐班的,咱夏家要是太冷清了,别人又该说咱心虚。”夏天智说:“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