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把死因给你说了?”二婶说:“谁能想到他没个好死。”白雪从厨房出来,更是听不明白,说:“三伯是咋死的?”夏天智说:“你去做饭吧,吃毕了,给剧团打个电话,让来几个人。”大婶说:“请乐班按规矩是女婿请的,天礼没个女儿,这钱谁掏的?”白雪说:“算我请的。”二婶说:“你瞧白雪多懂事!”
白雪回到清风街,和夏风再没提致气的事,但夏风也没陪白雪多说话,只一直在夏天礼家忙活。夏风到底是文人,文人有文人的想法,他是趁机在观察丧事的过程,为他的写作积累素材哩。他问他娘,三伯死后是怎样换衣的,四婶告诉了他是三婶给擦的脸,洗的头,三婶患气管炎,一边洗着头一边哭,气喘得就洗不成了,换衣服是她和大婶换的,穿了七件,三件单的三件棉的,还罩了个袍子。衣服是几年前就准备好的,只有一双白袜子是临时用白布缝的。换了衣服把人抬放在门板上,然后用三张白麻纸放在门框上用铁锤一张一张锤在一起,变成一大张了,盖在三伯的身上。夏风又极力参与一些事,在上善的指导下他写灵牌,先用一张白纸写了贴在牌位上,要等下葬后撕了白纸重新再写,他问上善:“这是为啥?”上善说:“规矩就这么定的。”灵堂是俊奇布置的,白纸联由赵宏声写,一副要贴在院门上:直道至今犹可想;旧游何处不堪悲。一副要贴在堂屋门上:人从土生仍归土;命由天赋复升天。一副要贴在灵堂:大梦初醒日;乃我长眠去。夏风看了,说:“好是好,都不要贴。”赵宏声就让夏风重写,夏风给灵堂写了:生不携一物来;死未带一钱去。给堂屋门上写了:忽然有忽然无;何处来何处去。给院门上写了:一死便成大自在;他生须略减聪明。赵宏声说:“到底是夏家人!”夏风又随同庆堂一起去给夏家的亲戚报丧,穿着寿衣草鞋,到人家屋中先在“天地布龛”前磕三个头,由亲戚扶起,对亲戚说明出殡日期,亲戚便要做顿饭,略略动几下筷就回来。回来又看匠人在巷道里用碌碡碾竹竿,破成眉儿扎制“金山银山”,用一沓白纸剪出像蒸笼一样大的纸篓挂,再和泥捏童男童女,童男身上挂个牌:打狗护院。童女身上挂个牌:洗衣做饭。寿木从楼上抬下来后,是一层一层用白棉纸糊了里边,中星他爹写铭锦,一会儿要喝茶水,一会儿要吃纸烟,拿起笔了,却说:“夏风你写。”夏风不懂格式,还是中星他爹写,写错了五个字。夏风说:“‘长’字不能写成‘长’。”中星他爹说:“我师傅就这样教我的。”夏风不再发言,看着中星他爹最后写了棺联:别有天地理,再无风月情。夏风嘟囔了一句:“我三伯一辈子只爱个钱,他倒从没个风月情的。”
出殡的那天,白雪请的剧团五个人来了,在院中的方桌前坐了吃纸烟喝烧酒。五人中有一个竟然就是唱的王老师,她不吃纸烟也不喝烧酒,拉着白雪叽叽咕咕说话,后来就和白雪到前巷的老宅院来。夏天智一早起来,心口有些疼,四婶要他在椅子上坐着不动,冲了一碗红糖水让他喝下,说:“那边乱哄哄的,等入殓时我来叫你。”夏天智坐了一会儿,仍是放心不下,背了手才要往后巷去,白雪领着王老师进了院。夏天智哎哟一声忙拉了王老师的手让到屋里坐一会儿,说:“咋敢把你都请来了!”王老师说:“应该来,应该来,来了也能见见你和夏风么。”白雪说:“爹,入殓还得一会儿,我老师一定要先来看看你,夏风呢,到处没见他的影儿。”夏天智说:“刚才我听他说去你三伯坟上看怎么启口呀。”王老师说:“夏风不在,那我就先给你拜托个事。”夏天智说:“这个咋受得!你是老一辈秦腔艺术家,谁不敬重啊,还有啥事要拜托我的?”王老师却突然流下泪来。夏天智一下子不知所措,说:“这,这……”白雪说:“我老师激动啦。老师你坐,坐。”取了凳子,但王老师没坐。王老师却那么笑了一下,说:“有你这话,我心里高兴啊!咱听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