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约束窒息,他老婆用刀子一条一条割那狼皮才解脱出来。可从此身上生出血泡,起不了炕,第三天从炕上往下爬,一头却从炕上栽下来就死了。
消息传开来,烂头有些紧张:这会不会与我们有关呢?我说,从死的情况看可能是死于心肌梗塞或脑溢血吧,舅舅冷冷笑了三声,就拉着我们去小酒馆喝酒。
杀死了二号狼,舅舅的情绪似乎好转,虽然没有了宽长腰带,又系上了一条买来的极宽的生牛皮带。生龙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捕狼队的队长傅山,这一家那一家轮流着叫他去吃饭,那情景真有些景阳冈上打了虎回到阳谷县的武松,舅舅完全被这种崇拜陶醉了,终日酒喝得昏昏沉沉。住过了三天,他竟再不提离开镇子的话。我穿上了专员送来的旅行胶鞋,心就急如火焚,更是对镇子上的生活无法忍受,街面上店铺极少,除了两家是从州城贩来的低档服装出售外,几乎所有人家在后院晾晒捣碎着柏朵,而门面上从事的小吃买卖,种类又不外乎是锅盔、烩面和饺子,再就是平底鏊锅里烙豆腐块,浇上辣子醋水汁儿。我第一次吃觉得蛮有味道,可连吃了三顿,胃口就全倒了,一看见那卖豆腐的人黑乎乎的手和在胳膊下夹着擦擦递过来的筷子,大肠小肠都在痉挛。我们住的这家基本上还算干净,但一次吃蒸馍时突然发现了馍里有一个干瘪了的虱子,我说:掌柜掌柜,你这是怎么搞的,馍里有虱子啊?!老头拿过看了看,把虱子抠下来,说:这有啥呀,抠掉不是没有了吗!酵面是在炕上焐了被子发的,能没一半个虱子跑进去?舅舅开心笑:吃吧吃吧,权当吃没骨头的肉哩!我嘟囔着几时离开啊,总不能在这里呆十天八天吧。
“这是饭没吃好发躁了哩!”舅舅说,“我总觉得别的地方的狼要跑过来的。”
“这可是真的吗?”
“真不真就得问狼它舅哩。”
民间的意识里,狗是狼的舅,烂头就把富贵搂到怀里,问狼来不来?富贵说:汪。又说了一句:汪。是来还是不来,烂头听不懂,一口浓烟喷在富贵的脸上,富贵跑到门口咳嗽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