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只说女人家是厮守石磨的,没想我也干上了。”
“男不男女不女的,日子也够糟心了,爷佬保护你这回真能发了。”
两个人坐下为歇气,累得脖子都支不起来。
半夜里,三个人都忙着烧水,过包,厦子房里被烟罩着,呛得人不住地咳嗽。烟峰连打了几个喷嚏,每打一次变弯着眉眼跑到门外,惹得回回骂几句娇气。在屋梁上系过包十字架,她又盖了锅,顶了手巾,去扫屋梁上的灰,回回又唠叨穷干净,她就火气上来了,木勺在锅沿上一磕,说:
“你浑身哪怕是从土窝里才爬出来,我懒得说你了。这豆腐是清静东西,见得灰吗?你好生烧好你的火,豆腐锅上还见不得你那一双脏手呢!”
回回没有恼,火光涂照在脸上反倒笑了。禾禾就说:
“嫂子真够厉害,亏是回回哥,要是别人,每天打你几顿呢。”
烟峰说:
“打我作甚的,我除了不生娃,哪一样让别人挑剔过?”
豆腐浆在纱包里过滤起来,一盆又一盆,三个人六只手来回晃动着那十字架上的纱包。没想,正紧火着,“嘣”地一声,十字架上的绳却断了,“咵”地掉在锅里,将豆浆水打溅了一锅台。烟峰紧捞慢捞,手又被烫了,三个人都傻了眼。
“霉了,霉了!怎么能遇这事呢?”
“五六斤豆腐是没了!”
这回是烟峰的过错,两口子就吵起来。禾禾忙挡架了,舀出一勺酸菜浆水让烟峰受烫的指头伸进去,就只是笑着。重新系好绳,重新又一盆一盆过包,一直又忙到豆腐点在锅里了,都没有说话。两口子就上堂屋睡去了。
多后半夜,豆腐做了出来。禾禾端了一碗调好的豆腐块,去敲堂屋的窗子,回回开了,问怎么啦,禾禾说:
“做出来了,你快吃一碗吧。”
烟峰拉过回回,哗地关了窗说:
“禾禾,他睡着了还吃什么呀?过包时糟踏了那么多,你又这个吃那个吃,还卖钱不卖钱了!”
禾禾说:
“挣钱不挣钱,落个肚肚圆嘛!”
回回也在说:
“算了,禾禾,夜里吃了我胀得睡不下呢。”
第二天,正好是十三逢集,禾禾就担着豆腐到白塔镇去了。镇上的人很多,卖什么的都有。公社大院里的那些小干部们,平日事情不多,又都是从县上、区上两年一换地到了这儿,一天到黑见的人少,心闷得慌慌的,所以三天一次的集,他们是最喜欢这热闹的了。瞧见禾禾在卖豆腐,觉得稀罕,就围过来,说这豆腐好,又细,又压得瓷,没有掺水,也没有搅白包谷面。
“禾禾,你不打猎了吗?”
“还打的。”禾禾说。
“听说你炸着了一只狗,狗皮卖了吗?”
“不卖。”
“你留着干啥呀?”
“不干啥。”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这些人的闲问,拿眼睛盯着过往的人。他没有学会大声地叫卖,而是有人稍稍往这边瞅上一眼就要问一声:“买豆腐吗?你来看货啊!”
那些干部又在闲问了:
“禾禾,你现在手头有了多少钱了?”
“不多。”
“这么倒腾着能发家吗?”
“试吧。”
“‘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你快富吧,好让公社树上典型都来学呀!”
禾禾没有言语,心里说:我巴不得明早起来就富裕了,可怎么个富呢。
“你还住在回回家吗?”
禾禾不愿意别人提说这事,就不再作声了。那些人感到了没趣,就走到别的地方去混热闹了。禾禾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