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禾禾压根儿没有想到,烟峰竞想出她和他成亲的事。
他害怕见到烟峰。一连五天,他不到她那儿去。每每远远看见她,就赶忙躲开。但是,第六天里,烟峰却到他那儿去了。
“你成贵人了,几天都不见你的面了!”烟峰说。
“我病了,头昏……”
“是瘦多了,什么病?你也不吭一声,好些了吗?”
她走近他,手伸出来摸到他的额上。他立即转过身,假装去挪动那一排放蚕茧的竹捆儿。
“没事了,已经好了。”他说。
“好了就好,好了也不到我那儿去看看呀!真是应了‘寡妇门前是非多’的话,现在很少有人到我那儿去了。我做了一顿麻食,只说你会去的,做了那么多,只好剩下来,天天嚼剩饭了。”
“我实在走不脱,这几天哪儿也不得去,这一批茧快要收了,走不离哩。”
“我也估摸。”
烟峰帮他收拾起蚕茧来。她看着一个茧儿出神了,那茧儿还没有织成,亮亮的看得见里边的蚕。
禾禾的心别别地跳起来,他害怕她突然问出他一句什么话来,使他无法回答。他斜眼看了她一眼,她正好拿眼睛过来看他,两对目光碰在了一起,他紧张地闭了一下眼皮。
她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也一句话说不出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蚕在吃桑叶的嚓嚓声。
他们都在默默地干着活。禾禾害怕起了这个安静,就想尽量向她说说话,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便不停地咳嗽,或者吸动鼻子,末了问她喝水不,她说不喝,他却还是倒了一杯,又说让她歇着,问她吃沙果不,说是他昨天从地边的沙果树上摘下的。烟峰就笑了:
“禾禾,你是把我当娃娃了!”
禾禾泛不上话来,愣在了那里。
烟峰瞧着他的窘态却笑得咯咯直响。
“我该回去了。”她突然止了笑,就要走出,却顺手从炕上抓过了禾禾的一堆脏衣服,说:“我给你去洗,洗好了就晒在那边地头的草上,你记着吃过饭去收啊!”
她稳稳地走出去,一直走到坡下溪水边,在那里洗起来。禾禾一直看着她:她洗得那么快,使劲揉,然后举起拳头捶打着衣服。但慢慢地越捶越慢,越捶越轻,末了拳头举起来,却呆呆地发痴。等回过头来,看见他靠在门上看她,就又是一阵紧促的捶打……后来就一件一件晾在草地上,洗洗脸,闪过一片竹林子,不见了。
这天夜里,禾禾真的病倒了。他头疼得厉害,不能起床,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烟峰又来了,忙给他烧了姜汤,做了饭,喂着他吃了。他端着碗,眼泪却无声地流下来。
“禾禾,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他一肚子的苦楚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烟峰几乎天天都来,她似乎和以前一模一样,来了就干这干那,又唠唠叨叨说他的不卫生。禾禾知道她把什么都看出来了,她在尽量表现着她的平静:我没有什么,事情成不成没什么,瞧我不是照常一样吗?
但他看出了她眼睛的红肿。她总要笑着说:夜里做针线活,又睡得迟了。
越是这样,禾禾越是感到不安。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离开鸡窝洼一个时期。
于是,他将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带在身上,又把收下的蚕茧装在一个大麻袋里,说是要到县城卖掉。就把家里的这些桑、这些蚕都交付给了烟峰,搭车就走了。在县城里’d售了茧后,他找着了他的战友,竟加入到战友的包工队里,一住就是两个月没有回来。
这期间,县上在离白塔镇八十里的地方正兴修一座水电站,以供应深山十多个公社的照明用电。禾禾的战友,那个手扶拖拉机手,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