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场外便是直通镇街的大道。队干部初步商定,谁若买了房子,又不想在原地居住,可以允许拆迁,然后在后塬上公路边为其重丈量四问房基,而将原房基作为耕地对换。四间房估价一千
三百元。这是宗很便宜的事,好多人家都跃跃欲试,但是钱必须一手交清,谁家又能一下子拿得出呢?
王才得了这消息,心下便想:这公房正挨着我家,买过来扩大作坊,明年买置烘烤机不就有地方安装了吗?但他担心的事情很多:别人要买怎么办?一家买不起几家联合买怎么办?数来数去,能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钱的,怕只有韩玄子家了。韩玄子家房子多,也许不会买,但必须先探探他的口气,何况他是镇上的头面人物,生产队长还是他的侄儿呢。
王才没等第二担麦子磨完,就顶着一头面粉,匆匆到了韩玄子家。一进门,见二贝娘正在照壁前拾掇跌落下来的碎瓦片,便眼睛又眯眯地笑起来了,说:
“婶子真是勤快,这么大年纪了,儿女媳妇都挣钱,还用得着你这般忙活呀!”
二贝娘见是王才,先是一愣,接着就啉地笑了,说:
“你是从面瓮里才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边说边解下腰中的围裙,哔哩叭啦地帮他拍打了,接着说:
“我有什么福可享!我们家里挣钱,月月国家给了定数的,四个人哪能顶住你一个人!真要有钱,也不至于让照壁破成这样,没有白灰嘛!”
王才说:
“那你怎么不吭一声,我那儿有白灰。韩伯不在吗?’,
“一早出去了。”
“那我现在给你背白灰去!”
二贝娘忙拉住了,说:
“急啥,急啥,真要有灰,让二贝回来去取就是了,还能再让你跑!找你韩伯有什么事吗?你可是无事不登门哟!’’
“没什么事,和我伯来坐坐。”
王才被让坐在上屋,二贝娘又架起了炭火,要去拿烟,王才说带着,自个先抽起来。他是没有特别的嗜好的,酒不喝,茶不喝,认定那是有闲的人享受的,他陪不起功夫。烟也并不上瘾,只是出门跑外,人情应酬,男子汉不抽一支两支,一双手便不好安排。二贝娘问起食品加工厂一天能赚多少钱,信用社里已经存了多少?王才自然全打哈哈,二贝娘就说一通:越有越吝,越吝越有;我又不向你借,何必恐慌。两个人就都笑了。
王才说:
“婶子说的!世上什么都好办,就是钱难挣;你也想想,你们家四个人挣钱,能落几个呢?”
二贝娘说:
“能落几个?空空j我家比不得你家呀,你韩伯好客,三朋四友多,哪一天家里不来人,来人哪一个不喝不吃,好东好西的全是让外人吃了!”
这一点,正是王才可望而不可及的。他是多么盼望天天有人到他家去,尤其是那些出人头地的角色。当下心里酸酸的,口上说:
“韩伯威望高啊,咱这镇上,像韩伯这号人能有几个呢!我常对外人说,古有四皓,今有韩伯。你们这一家是了不得的人物,出了记者,出了教师,大女子嫁的又是工人,小女又上学,将来少不得又是国家的人,书香门第啊!哪像我们家,大小识不了几个字,就是能挣得吃喝,也吃喝得不香不甜呢。”
正说得热闹,韩玄子回来了。王才从椅子上跳起来问候,双双坐在火盆旁边了。韩玄子喊老伴:“怎么没把烟拿出来!”王才忙掏出怀中的烟给韩玄子递上,韩玄子看时,竟是省内最好的“金丝猴”牌,心里叫道:这小个子果然有钱,能抽五角三分的烟了。老伴从柜子里取出烟来,却是二角九分的“大雁塔”牌,韩玄子便说:
“那烟怎么拿得出手,咱那‘牡丹’烟呢?”
“什么‘牡丹’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