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光下,小月静静地看着门门。这条丹江河上,她只在这渡口摆摆船儿,听爹说,这渡口是整条河最风平浪静的地方,而从这里一直逆河往上到竹林关,一千八百里水路,竟有二百五十个险滩,没有一定的本事,是不敢轻易下水的。门门毕业后,大部分时间都闯荡在这条河上,村里人相传他跑遍了沿江好多地方,做了好多生意,赚了好多钱票。今日夜里,这柴排足足五千余斤吧,又是他一人撑着……小月觉得他是小瞧不得的了。
门门一次又一次地向她拍着腔子,显示着他拳头的击打力量和胸膛的受打的能耐。那两条胳膊一努力用劲,鼓凸凸的肌肉疙瘩便上下滚动。肩部宽宽的,厚厚的,腰身却很细,组成上身部分的倒三角形。站在她的面前,粗声粗气的一呼一吸,散发着男人的浓浓的气息。小月刹时也想起刚才水中自己下身部分的那个三角型体形,知道这个门门,也真正是成熟了。
“哼!那有什么了不起!”小月嘴偏是硬的,“钻了深山野沟有了什么出息?”
“那沿河上去,有三个大县城的,你知道吗?”
“有荆紫关大吗?”
“荆紫关是小拇指头,人家就是大拇指头了j”
“那城里都住的什么人?”
“女孩子们可多了,穿得五颜六色,花枝招展,三五成群,嘻嘻闹闹,骑着自行车到动物园去了……”
“动物园就是有咱们山上的狼虫虎豹吗?”
“你知道这狼虫虎豹驯化了又是什么样儿?女孩子们就一对一对挽了手地走……”
“一对一对?”
“她们的男朋友来了啊!一边看着,一边走,走到假山石后边抱住亲嘴儿了。”
“胡说!”
“怎么是胡说?他们讲,人一到动物园里,人的动物性就也表现得强烈了。”
小月听说有好多好多的女孩子们住在城里,自己心思就酸酸地起来:一样是人,人家多好,自己怎么就全没见过,不知道呢!但当要打问这些女孩子是什么样儿,门门却说起了动物园的事,她就面皮薄起来,骂门门不正经,眼光尽盯着些什么呀?!
“不说了,小月姐。你不愿意去那里看看吗?我会把你从水上撑回来的。”
“我敢到城里去吗?咱深山窝子的人瓷脚笨手的招人家笑话。”
“其实,你才好看哩!”
小月的眼睛就亮起光来。门门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见两颗星星在照射着他。他陷入了迷惑,浑身燃烧了一种热量,不知不觉地身子向这边挪动了。
小月还在直盯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言语,眼光却更亮起来。但已不是先前那种温柔,动人,而在一种美丽之中包含了神圣和威严,使爱欲冲动而跃跃欲试的门门又胆怯了。
光明是黑暗的驱逐者,阴影则是光明的压制。门门安静下来,伏着船沿,望着河水,慌乱地说了一句:
“这水真深呢!’’
这时候,荆紫关那边的沙滩上,一片狗咬。接着有人在大声喊船。小月要门门快下去,门门没有动,小月一下子将他推到水里,船就划走了。到了河心,门门却水鬼似地从船尾又翻上来,小月要大喊,又不能使岸上人听到,就只好让门门缩身藏在船舱角里,便将那件蓑衣严严地盖了,低声骂道:
“听着,要敢出声乱动,我就会一篙敲碎了你的脑袋!”
上船的人也是小街上的人,扛了好大的一包化肥,叫骂着说是一对游狗在沙滩上结连,挡了他的路,又险些被它们咬了。不知怎么,小月心里骂起混蛋门门了。
“这化肥是在荆紫关买的?”她问那人。
“可不,挖破手背的紧张货!你爹没买一袋吗?”
“我爹每天早晨拾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