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殡.9
爷爷知道自己的肚皮绝对顶不住那锋利的杀猪刀;他也知道,黑眼的眼睛也无法顶住匣枪子弹。
铁板会员们都从大堂里拿出刀枪剑戟,虎视眈眈地围住爷爷。
爷爷知道自己匣枪里只有九粒子弹,打死黑眼后,疯狗一样的铁板会员也会把自己剁成肉酱。
“黑眼,看你也算是个人物,爷爷给你留着那两个尿泡!你把那娼妇交给我,咱俩就算完事!”爷爷说。
“她是你的吗?你叫她她答应吗?你明媒正娶了她吗?守寡的女人无主的狗,谁养着是谁的!你要识相就快滚,别怪黑爷不客气!”黑眼说。
爷爷把匣枪举起来。铁板会员们也擎起了冷光闪烁的兵器。爷爷看着那乱唇翕动着咒语的铁板会员,想,一命换一命!
这时候我奶奶在人群外一声冷笑。爷爷手中的枪口垂下去。
奶奶抱着父亲,站在一条石台阶上,沐着西斜的阳光,遍体生出光辉。她头发溜溜的亮,脸庞艳艳的红,眼睛灼灼的明,模样实实的可爱又可恨。
爷爷咬牙切齿地骂:“婊子!”
奶奶毫不客气地说:“公驴!公猪!下贱的东西,你只配和丫头子困觉!”
爷爷抬起枪口。
奶奶说:“你打吧!你把我打死吧!把我儿子也打死吧!”
“干爹!”我父亲叫了一声。
爷爷的枪口又一次垂下。
他想起那个翠绿的高粱地里的火红的中午。想起那匹陷在窗外泥土里的黑骡子,想起白净的肉体躺在黑眼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