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大人不认识小的，但小的认识大人，quot;赵甲说，quot;大人要小的干什么，只管吩咐。quot;

    那人又试探着走了几步，身体一软，坐在雪地上，说，quot;我的腿不能走了，你去帮我截辆车，把我送回家吧。quot;

    二

    赵甲护着一辆运煤的驴车，把受伤的大人送到了西直门外一座破旧的小庙里。庙院里，一个身材很高但似乎弱不禁风的青年正在雪地里练武。怪冷的天气，他竟然只穿着一件汗榻儿，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赵甲搀着大人进了院，青年跑上前来，叫了一声父亲，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庙里没有生火，冷风刮着窗纸飕飕响，裂开的墙缝里，塞着破烂的棉絮。炕头上瑟缩着一个正在纺线的女人。女人面色枯黄，头发上落满了白色的花绒，看起来似一个老祖母。赵甲与那青年把大人扶到炕上，作揖之后就要告辞。

    quot;我姓刘，名光第，是光绪癸未科进士，在刑部大堂当主事已经多年，这是我的夫人和我的儿子，家境贫寒，让姥姥见笑了！quot;大人和善地说。

    quot;大人已经认出了小的……quot;赵甲红着脸说。

    quot;其实，你干的活儿，跟我干的活儿，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国家办事，替皇上效力。但你比我更重要。quot;刘光第感叹道，quot;刑部少几个主事，刑部还是刑部；可少了你赵姥姥，刑部就不叫刑部了。因为国家纵有千条律法，最终还是要落实在你那一刀上。quot;

    赵甲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说：

    quot;刘大人，您的话，真让小的感动，在旁人的眼里，干我们这行的，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可大人您，却把我们抬举到这样的高度。quot;

    quot;起来，起来，老赵，quot;刘光第说，quot;今日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我请你喝酒。quot;然后他又吩咐那位瘦高的青年，quot;朴儿，送赵姥姥出去。quot;

    赵甲慌忙说：

    quot;怎敢劳公子大驾……quot;

    青年微微一笑，双手做出了一个客气的手势。他的礼貌和谦和，给赵甲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三

    光绪二十三年正月初一日，刘光第穿着官服，提着一个油纸包儿，走进了刽子手居住的东耳房。刽子手们正在炕上猜拳喝酒，庆祝新年；一见大人进屋，个个惊慌失措。赵甲赤着脚从炕上出溜下来，跪在炕前，道：

    quot;给大人拜年！quot;

    刽子手们跟着赵甲出溜下炕，都下了跪，齐声道：

    quot;给大人拜年！quot;

    刘光第道：quot;起来，都快起来，地下凉，都上炕。quot;

    刽子手垂手肃立，不敢上炕。

    quot;今天我值日，跟你们来凑个热闹。quot;刘光第揭开油纸包儿，露出了一些煮熟的腊肉，又从怀里摸出了一瓶烧酒，说，quot;肉是家里人做的，酒是朋友送的，你们尝尝。quot;

    quot;小的们怎敢与大人同席？quot;赵甲说。

    quot;今日过年，不讲这些礼节。quot;刘光第道。

    quot;大人，小的们实在不敢……quot;赵甲道。

    quot;老赵，你怎么啦？quot;刘光第摘下帽子，脱去袍服，说，quot;大家都在一个衙门干事，何必客气？quot;

    刽子手望着赵甲。赵甲道：

    quot;既然刘大人看得起我们，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大人您先请！quot;

    刘光第脱去靴子，爬上炕，盘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