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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要那么多菜半个班都够吃了,我一个连职小军官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全靠我养活。”

    “我操,”他鄙视地说,“瞧你那点出息。咱一块入伍,一块参战,你成了军官我什么都不是,难道不该你请我吃一顿?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儿。”

    “我的肠子都打出来了,差点送了命。熬这么个小军官容易吗!”我愤怒地说。

    “我的耳朵都被炮弹震聋了,一天到晚嗡嗡响。嘴巴也被燃烧弹烧坏了,”他指指自己满是白色花纹的嘴巴,说,“可等待老子的是什么?复员!修理地球!真是他娘的人间不平啊!”

    “你说耳朵震聋了也就罢了,反正你听得见硬说听不见谁也拿你没法子,”我说,“可你这嘴没入伍前就这样,怎么能说是被燃烧弹烧坏了呢?哪有那么巧的事?燃烧弹专门烧你的嘴?怪不得你外号‘花嘴’可真会花言巧语。”

    他的脸涨得通红,怒道:

    “老子的嘴就是被燃烧弹烧的,不是烧的也是烤的!”

    看到他动了怒,我忙说:

    “行喽,老伙计,别吵吵了,你的嘴是被燃烧弹烧的,行了吧?说点正经的吧,你这几年怎么样?咱那几个与你一块回来的伙计怎么样?”

    他的脸上立刻愁云漫漫,围绕着嘴巴的那几十道纵向的皱纹显得更白了,他说:

    “魏大宝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跟邻居打架,失手把人家的老婆一铁棍敲死。看在他参过战的面子上轻判还判了十二年。他前脚去服刑后脚老婆就带着孩子改嫁,一翅子飞到了黑龙江。张思国还光棍着,前几天来找我借钱,说想借个本钱捣弄个小买卖。我穷得只剩下一根鸟,哪里有钱借给他?”

    “这个人吃亏就吃在太老实了,”我叹息着。

    郭金库愤愤不平地说:

    “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傻瓜蛋!听他们团的人说,当时已整理了他的材料,准备报上级授他一个‘滚雷英雄’称号,可这家伙,硬说他不是有意去滚雷!你说天下有这号傻人没有?这下倒好,回来了,一身伤痕,脸也破了相,在村里死趴着,连个支委也没当上。”

    “你应该帮着他到县里去找找民政部门。”我说。

    “我?”郭金库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就我这副鸟样?还去帮他?我自己都顾不上呢,求爷爷告奶奶,乡里照顾给了这么个差事,每天来看看门,每月擦次枪,月底给九十块钱。部长喝酒时,也跟着蹭点油水。”他叹息道,“数来数去数你这小子混得好。”

    “想想钱英豪吧,”我说,“想想他那么棒的好伙计,死在那儿,连尸骨都不能还乡。咱活着就该知足了。”

    “你说的也对,”郭金库说,“论人品,论本事,我十个郭金库捆起来也抵不上一个钱英豪,可我孬好还立了一个三等功,孬好还找了这样一个擦枪的差事,孬好还有个鸡巴老婆……”

    门外自行车响。

    “来菜了伙计!”他虎跳起来,拉开门。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骑着一辆乌黑的自行车,一手扶车把,另一手提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骑到门口一捏刹车纹丝不动。轻快地跳下来说:

    “‘花嘴’大叔你要的菜到了。”

    提着食盒往里闯。郭金库伸手拧住他的耳朵,气汹汹地骂:

    “你娘那个蛋,连你这个胎毛未干的小兔崽子都敢叫我‘花嘴’,这是你叫的吗?老子赴汤蹈火被燃烧弹烧伤了嘴,回来竟遭你们嘲笑。今日老子饶不了你。叫爹!叫爷爷!叫祖宗!”

    他使足劲拧着那男孩子的耳朵,咬牙切齿,勃然大怒。那些铁色的粗大手指索索地抖动着,像一个个暴怒的精灵。男孩痛得尖声怪叫,手中的食盒啪啦啦掉在地上,盘子碟子在盒中响。男孩哭叫着: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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