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叔大爷亲爹亲爷爷老祖宗我再也不敢了呀……”
我忙说:“金库金库你消消气算了算了何必跟个小孩子动真格的呢?”
我上去拉他。
他拧着那孩子的耳朵往下按,一直按得脑袋触到了地上的方砖,才余恨未消地松了手。
男孩捂着红肿的耳朵哭起来。
“快给老子把酒菜拾掇出来!”他大声吼叫着。
男孩不敢违抗,弯腰揭开食盒的盖子,把四个冷盘和两壶酒两双筷子摆到办公桌上。他的耳朵上去了一层油皮,红渐褪,紫出来。一副怪可怜的样子。
郭金库气汹汹地说:
“你以为老子善吗?老子不善!今日是小试身手让你尝尝革命战士的厉害。”
男孩吓得一声不吭,提着空了的食盒溜出门外。
郭金库追着他的身影大叫:
“热菜快上!”
男孩跳上自行车,猛踏两脚,回过头来带着哭腔大骂:
“‘花嘴’郭金库我操你十八辈祖宗!”
郭金库从门后抄起一支练刺杀用的木枪,跳出去追赶,那男孩踩着自行车箭一般地窜了。
我跑出屋去拉住他说金库金库走走走回去喝酒。他一伸胳膊把我掰到一边。大吼一声:
“不——!我要刺杀!目标正前方——杀——”他平端木枪对准院里那棵梧桐树猛刺过去,“杀——哪里跑?——杀——杀——杀——”梧桐树皮一块块脱落,绿色的汁液像眼泪一样渗出来。
“金库,行了行了,”我好言劝说着,“解放军爱护树木,咱们回去喝酒。”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把他拖回办公室,夺出木枪扔到墙角,按他坐在椅子上。拧开酒罐子倒满两杯。我说,“金库兄,来来来,喝酒。”
他坐着不动,双眼发直,望着墙壁,两颗大泪珠子从他的眼睛里扑簌簌地滚下来。他低沉地说:
“我不喝了,我没有脸皮喝酒。赵金,今日是我不对,我不该敲你的竹杠。说实话你挣这几个钱也不容易,你家里日子很艰难我知道,把酒带回去让你家大爷喝吧。”
我故做轻松地笑着说:
“郭金库,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瞧不起我是不是?咱兄弟俩难得碰上一次,今日喝个痛快,你要再嗦可就不像个当兵的了。”
“我还是个当兵的吗?”他瞪着眼看着我问。
“你当然是个当兵的,五星头上戴,红旗挂两边,你不是当兵的是什么?”我肯定地说,“国家的花名册上有你的名字,一旦到了用人之际,你想逃脱都逃脱不了。”
“我是当兵的!我为什么要逃脱?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怎么可能逃脱!说实话我真盼着能有个机会为国牺牲了,牺牲得轰轰烈烈,到处树碑立传,关键是我的老娘可以衣食无忧,也不枉养了我这样一个儿子,现在这样子,算什么?兄弟,窝囊啊,生不如死啊!”他抓起酒杯与我的酒杯狂热地碰了一下说,“弟兄们,为了祖国的安宁,为了人民的幸福,为了打败侵略者——干杯!”
他一饮而尽我也一饮而尽。
又倒酒又碰杯又干杯。
“当兵的何必用筷子!”他把筷子扫到桌下,豪迈地说,“用手!”
他抓起猪肝猪肚猪心猪耳朵往嘴里塞,腮帮子鼓起来,犹如风卷残云盘中净尽。
热菜还不来。
他抄起电话。
我说饱了不要了吧。
他说不要你出钱我出钱还不行?
他掏出一沓人民币往桌上一拍,红着眼睛说:“这是什么?够不够?”又摘下手腕子上那块“上海”牌手表往钱上一拍,吼道,“这是什么?能不能换钱?”
我帮他把表套到手腕上又帮他把钱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