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丈夫的情妇
于堇看看腕上的手表:下午两点。她乘电梯下到饭店大堂,让白云裳等了十多分钟,是让这个女人明白谁在求谁。顺着半弧形白玉大楼梯朝上走,白云裳一定是这么走到咖啡厅的,她也同样转一圈。
依着金光闪闪的围栏,可以看见一层的沙发上坐了几个洋人,那儿是饭店让客人会客用的场所,布置的确可比欧洲任何一家最华丽的饭店:用专程从泰国一带运来的热带鲜花作点缀,吊灯上的每个水晶都擦抹得闪亮如钻石。
于堇在栏杆右侧走了大约十来步,进入一个二十五平米的房间。下午茶时间未到,咖啡厅大部分桌边已有人。于堇一眼就看见坐在左端屏风隔开些的那张桌子旁穿着时髦的女子,年纪二十七八岁左右,肯定此人就是自己的“情敌”。
暗暗的灯光打在那女子身上,瞧见那白衣白裤,于堇突然想大笑。因为下楼来之前,她在换掉旗袍的那一霎那,确定穿嫩绿色西式裤子衬衣,系了根深绿色披肩,接近男装,绝对做对了。她对自己的对手如何装束,经常有个直觉。于是她把鲜艳的口红擦掉了,不过仍显得齿洁唇红。每次在电影里当主演时,化妆师端详她的脸几分钟后,总是对她说:你的脸越是用非女性化的装饰,越是显得清丽迷人。
今天这场戏,是她回上海的第一次出台,她必须先人一筹。
那女子也马上认出了于堇,远远看见她,就从桌边站起,挂满笑容地注视着她靠近。待于堇站在桌前,那女子说:“于堇小姐!我早就是你的影迷。今天有幸一见,真是天大的福份!”于堇已经习惯了陌生人说这些话,纡尊降贵地点点头。
“我叫白云裳。叫我云裳好了。”对方说。
这女子如此大大方方,一副对她敞开心肺的姿态,倒是出乎于堇意外。白云裳找她,当然是有事,这事自然与“丈夫”有关。退一步想,总不至于男人关在牢里,她们这两个女人这时候抢那男人?
于堇与倪则仁断了关系已三年多,至今没有办离婚手续,只是因为战事,没有顾得上。而且,应当到哪一家法院去办理――伪政权,孤岛租界,香港英国当局,还是国统区?到哪个法院折腾,都可能在其它法院无效。他们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这才发现彼此什么都不投合。这桩婚姻,是她青春期盲目反叛之中最没头脑的一步。
她对西方人办的女子寄宿学校修女式教育恨透了,只是紧闭着嘴不对休伯特说,他花了大笔钱才送她就读,不能让他失望。管理严谨,全套英文课本,不准戴首饰,灰色被套般的校服。这些无所谓,班上同学的势利气氛使她度日如年。还好,学校并没有拦住学生看电影。
少女时期的蠢蠢欲动,使于堇把全部狂热投入电影。后来上了银幕,当了明星;又嫁了个追求自己不到三个月投资做电影的阔老板,有意让休伯特生气。现在看来,这两件事,一件大半错,一件整个儿错。外界谣传她另有意中人,说是她把倪则仁抛弃,大半是倪则仁“透露”给报界的。有一个人说给报界,就等于一百万人说,有一百万人说,就等于一辈子也说不清。
她在香港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快点与他办离婚。在海船上,她还希望,这次回上海,如果他不死,她就得办妥离婚,或许到租界的法院办理,那里不会让他对妻子可以一休了之,至少,分一半两人共有的财产,让他,还有这个白云裳以后每次想起她来,就觉得揪心地痛。
像个坏女孩一般,于堇笑了。她对站着的白云裳一摊手。“费您云裳小姐的心,来看我。您请坐。”白云裳也做个姿势,对于堇说:“于小姐,您先请坐。”两人坐定了,两份香味四溢的咖啡端上来,侍者举着托盘离开。于堇声音平缓地说:“云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好意境,哪是一般人可得――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