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玉子这才想起来少年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回头一看,少年还在房间中,而且退路被俄国卫兵挡住了,他正在犹疑,那个俄国军官已经站了起来,指着少年的鼻子吼叫。
玉子一看这个局势不对,挣扎着要重新冲进门去,却被中国卫兵往外猛地一推,跌步翻倒在走廊上,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她赶快爬起来打门,“开门,开门,我要进来!”走廊里满映的同事都围上来看,女人们在窃窃私语。
那个女翻译推开门走出来,猛地一把推开玉子。“里面那个男人,是个与日本人合作的俄国人,我们也要审查俄奸,不管你的事。”
“他是中国人,大名叫李小顺!”玉子大叫。“他不是俄国人!”
“不要妨碍我们调查给日军做特务的白俄,”女翻译一干二脆地说。“放过你,就已经是开恩!”
“他是我的――”
“他是你什么?” 女翻译皱皱眉,语气凶狠起来。“不要不知羞耻。我们一清二楚,你们非法同居很久了!战争期间,我们没有功夫跟你论诱奸少年罪,已经便宜了你。”她厌恶地转过身。“快滚,少废话。”
走廊里等着的男男女女都轰然说起话来,玉子听不想听他们说什么,她只是知道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为她说话。隐约她听到人们在咒骂,大部份是女人的声音:
“你,我们整个妇女的耻辱!”
“真是太不要脸!”
“你真不知道你的名声有多臭?”
“做出来的事情,哎呀,不能提!”
“道德败坏,简直无耻之尤!”
“婊子都不如!”
从走廊那边过来两个俄国士兵,把玉子硬拖拽出去。她拼命挣扎,大哭大闹起来。但是她迅速被拉到院子里,那里正停着一辆卡车。
满映公司被遣返的日本人,拖着大包小包,正在排队上车,大多数是妇幼老人。看见俄国士兵抬着玉子过来,大家都让开。士兵像扔一麻袋粮食一样,把玉子重重地扔进卡车里。
玉子脑袋撞在汽车的铁板上,撞开一个口子,晕死了过去。等到她醒过来,汽车已经驶出上百里。她周围已经不是满映的日本遣返人员,而是长春什么机构的日本人和家属。她觉出疼,钻心的疼,伸手去摸头,发现裹着绑带,绑带渗着血。她看着手指上的血,把头扭过来,背对车窗。
两个守卫看紧着门,玉子从他们那儿知道,她是他们押送的遣返的日本医院里一个伤员。
国民党军队的坦克,正隆隆穿过整个城市,这是1946年春天。四平战役以后,国民党军队迅速推进到北满。
天气转暖,迎春花纷纷开放。那个留小胡子的俄国军官,从吉普车下来,还是披着呢大衣,走向长春监牢的办公室,准备向国民党警察局长与他的助手交代监牢的事。监牢原是张作霖时代建的,日本人全部拆了重建,钢筋水泥的建筑,经得起轰炸或重炮轰击。
警察局长在这个优质的监牢,四下看都瞧了一眼,心里想这个地方当监狱未免大材小用,应当做军事据点。
他和助手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阳光铺了一房间。俄国军官已走到门口,被助手引了进来,两人客套地握手。警察局长坐回自己的位置,喝了一口茶,草草翻看已经剩下不多的案卷,大部份是刑事犯抢劫犯之类。他看到少年的案卷,封皮颜色都不同,是纯黑的。
“这个是俄奸,你们怎么不带走?要判刑,得你们判。”
俄国军官哈哈大笑。他说中国话不流利,不过一清二楚:“这个人,只有中国名字,算什么俄奸?他是个汉奸,由你们处理。”大概是房内气温高,就脱了呢大衣,里面的制服,使他看上去很精神。他的呢大衣顺手搭在椅背上。
“这里不是写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