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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述者,不过是记录整理我说的事,要负责,也是我筱月桂负责,何必在意不相干的人的神经质?你还说不怕,竟然怕到在我晕倒在楼梯口的紧要关头,扔下叙述不管?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有责任,这刻得先说她是怎么度过那撕心掏肺的日子的。

    那是教会办的同济医院一间特殊病房。病房里堆满了花,连走廊两边都放着花,各行业的人送来的,大部分都是戏迷。浓郁的花香,连医院固有的消毒药水味都掩盖住了。

    一个年纪大的护士长进来说:“筱月桂小姐,花实在太多了,还有刚送来的,怎么办?”护士长说起医院门外有婆婆孙女两人跪在地上,焚香祈佛,已经跪了半天了,劝都劝不走。她们是筱月桂的戏迷,祈求观音菩萨让她们代筱月桂生病。医院没有办法,只有请警局来,将她们强行劝走。

    “丢了吧,都丢了。”筱月桂躺在床上说。她的脸色很疲惫,嗓音沙哑,“花不能当药,治不了病。”她的语调丧气。

    “医生说你只是劳累虚脱,一时性的血压过低。”护士长慈祥地说,“肯定很快就会好的。你是上海滩第一金嗓子,我从小就是你的崇拜者,能在这里照顾你,真是幸运。”筱月桂露出笑容说:“谢谢。”

    住院的第三天晚上,她精神没有好转,每天昏昏欲睡,半睡半醒时却老是在做噩梦,梦见的事情都差不多。她好像在对一个人说话,好多的话,无头无绪,有句话是那个人说:“谁叫她是我们的女儿呢?”

    她醒了,觉得那个男人是常力雄。真是,好久都梦不到他了。事情总是这样,一旦她的疾病或厄运临近,便梦见他。

    泪水湿透了她的脸颊,可是她并不想哭,常爷不喜欢她流泪。即使做幺二时,她也没这样完全被击垮过,更没有当场晕倒闭过气险些丢性命这种事。她只想睡,一睡着,就连续噩梦。十四岁在田里插秧,累得腰都要断了。娘舅夏忙时,少雇一个人做田,收工时浑身是泥水,她就干脆躺在稻田的泥水里。小腿上爬有蚂蟥,她害怕地拉,蚂蟥越拉越长,往肉里钻,她记起应该拍腿,蚂蟥还是不肯掉下来。她求助地抬起头,希望有人来帮她,可是没人会看一眼这个种田的小姑娘,蚂蟥贴着她的肉,吸着她的血。

    “你从此不能来看荔荔!”新黛玉严厉地对她说,要她发誓,弄得她好几年也没敢看荔荔一眼。她只是不时将用身体换来的辛苦钱交到新黛玉手里,连荔荔进了学堂也不能见!真可怕!她现在可以自由得像个魂一样,可以去看荔荔了,谁能管得住她的魂呢?她是不是应该去推开那扇紧闭着的大铁门?

    门终于被推开,这声音太响。她醒过来,嘴里满是苦味,翻了一个身。

    “筱小姐,门口有个姑娘要见你。”护士长说,“我问她名字,她不说。又是一个戏迷,前两天也来过,今天已经等了很久,叫她走,她走了,可一会儿又来了,要求见你。”

    筱月桂心里一怔,问:“长得什么样?”

    “长得像最近大红大紫的那个电影明星,那个叫什么的——”

    筱月桂长叹一口气,说:“就让她进来吧。”

    “你不是已经几天不让任何人进来吗?连记者也不见。”护士长有点奇怪。

    “电影明星能不见吗?”筱月桂苦笑,“就是长得像电影明星的人,也不得不见。”

    不一会,常荔荔从走廊里直奔进来,还没有到门口就大声喊妈妈。奔到筱月桂床前,却突然煞住步子,手里拿着花不知怎么办才好,担心地看着母亲。

    她脸上毫无表情,荔荔心里害怕。当她脸上艰难地现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荔荔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站着有点发抖。

    这时筱月桂伸出手来,轻声地叫道:“荔荔。”

    常荔荔把花扔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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