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本地人,来看亲戚或是旅游?现在我们这儿正在灭鼠,时候不对呀。每天闭上眼睛就是一千只老鼠死在街上。睁开眼睛就是一千只老鼠从江里浮起来,什么滋味啊!
柳璀耐心地听着。这人又说,闹老鼠,老鼠精着呢,抢先搬家,不肯死,成群结队从旧城往山上新区跑,新区用药挡住它们不让进,每天夜里,加一条毒药封锁线,冲不上去的老鼠成片倒在街上。
柳璀明白这个人心中有气,在瞎说。但是车手说,只有这山上寺庙,老鼠不敢来,毕竟是菩萨法眼罩住的地方。
这时,太阳从石柱缝中一线射出,没一会儿,就驱走了雾气、江面一层层的波纹漩涡,青绿色的山却没有任何倒影。有一木筏顺江飘着。沿江流方向看,层层叠叠的山峰,巍峨秀丽,远一层就淡一点,一直延展到眼睛看不见的淡雾之中。他们越爬越高,越高越看得远,那蔚蓝也就变得更远。
摩托车停下来时,柳璀把头盔脱下还给车手时,才看到车手已经满头大汗。柳璀付钱,被陈阿姨一把挡住,说是不要看不起她。
柳璀只好作罢。
车手问他们是不是还下山去,他们可以等他们。
陈阿姨手挥挥,赶走他们,说下山哪个要花钱坐车。
她们停下的地方,实际上是水月禅寺的院墙后面。主殿建在山巅上,站在这儿,良县落在一边的坡滩上,新旧房子分两片区,一目了然。再看下面的长江,也与下面看很不一样,如一条飘带,轻柔地在群山间飘来拂去。
大殿四周有围墙,但是陈阿姨推开一扇小门,从侧院走了进去。里面好象有不少修缮工程,叮叮当当直响,好些工人不知道在装修什么,忙忙碌碌。这个佛寺胜地,看来也在迎接更辉煌的时刻。
她们走进一个侧院,陈阿姨大声叫:“月明。”
听到一个声音在答应着,接着一扇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破旧的中山装,头发已经稍稍谢顶了,可能因为如此,索性剃了个平头,他倒像山下那些旧城居民。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活脱脱就是一个乡村教师的样子。
他看到母亲与一个陌生女子在一起朝自己走来,有点惊奇,但马上掩饰过去了。
陈阿姨说,“这是柳璀!我给你说过多少次的柳璀!”
月明伸出手来,说:“久仰,久仰!”
陈阿姨打了他手背一下。“别再傻里傻气的,柳璀是与你同一天生的,什么‘久仰久仰’的!”
月明装作没听见,柳璀却伸出手去握手。所有的男人手都有点潮,这个人也不例外。
“你好。你母亲让我一起来,打扰你了。”柳璀客气地说。
“里面坐,里面坐。”
但是月明转过头去,急忙把母亲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昨天老板来说了,只能借一千。他说礼品店现在生意不是很好,和尚当着顾客的面开了光,每幅也只能加收二十元。我好说歹说才答应借给一千五百。”
陈阿姨气得坐在竹椅上,动作太大,几乎把长桌上的笔砚弄翻。她叹着气说:“开刀已经拖不得,你随便啷个都要弄到三千,我再去向街坊借,说尽了好话也借不到一千哪!四千是起码的,都说刀要开得好,最好还是给五千。这下子啷个办嘛?”
月明面容有点尴尬,不知怎么说才好。柳璀故意再走开一些。这里的事情不是她能多管的。他们压低声音在说四川土腔,她能听懂,明白他们母子俩在谈什么。三千不是个大数字,但这是她表示慷慨的地方吗?
屋子里大概是寺庙用来放杂物的储藏室。房间倒是很大,门口木窗两边都是月明给礼品店画的画,大都是传统山水水墨,上面题的无非是历代名人吟咏川江三峡的诗句,任何一本旅游指南上都能读到。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