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莲的话,让陈阿姨吃了一惊――她从来还没有朝这个角度想过。她觉得红莲这个话,还不能说没有点道理。晚上说给老陈听,老陈骂她没头脑。老陈的态度从来没那么坏,大声吼“闭嘴!”砸了一个碗,还伸手打她一巴掌,但她这个女游击队员一闪身就躲过了。亏得老陈砸烂的这一个碗,不然她在会上冒失说出来,就会犯政治原则错误。别人甚至会怀疑她帮助红莲逃跑。
抓住红莲的那天晚上,陈阿姨的肚子很不舒服,任务来了,她都起不了床,肚子里的孩子把她折腾得很累,她只好躺回床上。老陈很不放心,不愿意离开她,但他是军人,服从命令,还是佩好枪走了。
这一夜都无法入睡,肚子断断续续的痛,陈阿姨只有请齐军医来。齐军医说,这恐怕还是正常的,让她安静,只是这几天要多注意,若有不舒服,就叫他好了。
临近天亮时,陈阿姨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六点半至七点,街上已经早集,轰轰闹闹的,院子里不时就有人奔跑的脚步声。陈阿姨听到有人在喊,“抓住了,抓住了。”
紧跟着,妇联的一个女同志来找她。那女同志说抓住了跑走的妓女红莲,还有寺庙的玉通禅师。“那个红莲竟然在寺庙与玉通禅师奸宿,在他床上活逮住的,抓奸成双!我们的情报工作真了不起。你相信吗?这次对我的教育可大了。”她激动地说,“外面正在游街。走,去看看!”
陈阿姨听了吓了一大跳!牙齿直打颤,她听说那和尚是世外高人,怎么会跟红莲在一起,而且偏偏被一道抓住?她心里暗暗叫苦,觉察事情有些不对。肚子里有气胀着,她站着不动,感觉那股气在转动,突然打了一个结,她抱着肚子,真痛!但她还是扶着墙出去,跟着同事出去。街上人山人海,还不断从四乡从街里拥出来。那条街就在武装部院子外二十米远。
她站在门口的一坡台阶上,正好游街的大队就挤搡过来了,四个壮汉扛着一条又粗又长的竹杠,上面捆着一男一女,剥光了衣服,裸着身子,捆的样子很怪――其实是四川乡下抓奸成双后,若双方家族里坚持,就给最严厉惩罚方式:两人反背,手臂张开反捆在一起,双腿也叉开反捆,一条长杠子从他们后腰中间穿过,所以两个人身体反躬出来,挺着肚子,样子像上刑一样痛苦。而且他们两人看来都冻坏了,嘴唇惨白,脸乌青。武装人员后面端枪押着,前面开道的很困难地推人群,两边还有人卫护。这两个人就光着身子,正面对着街两边的人群。被抬在空中,比人群高出一个肩膀。
那个和尚年纪已经不小,光头上长出一些头发茬,白花花的,他紧闭双眼,歪着脑袋,或许是昏过去了。红莲头却昂着,头发披散,有的就披到和尚的脸上,眼睛圆瞪。
陈阿姨下了几级石阶,跟着人群走,觉得红莲看见了她,被人抬着走,眼睛却直望着她。她觉得很恐惧,双手护着她的大肚子,往后退了几步,但是红莲的眼睛还是望着她,好象要她负全部责任似的。
街上挤得像煮开了锅的沸水,人们乱吼乱叫,警卫班开道也很难通得过去。街一边人看淫妇过了瘾,还要挤到另一边看无耻和尚,看过无耻和尚的,还要挤过来看淫妇。赶集的农民,镇上的市民,一个个都想钻到前面,朝两人吐口水,扔臭菜帮和臭烂布鞋。有的人还用尖石头砸他们。
陈阿姨看到这两个人头上身上脸上,挂满了口沫和浓黄的痰,石头打出的血,顺着往下流,样子惨不忍睹。挤到武装部前面这一段街时,人更多,很多老百姓跑上去又卡又捏,抓红莲的两个奶子,抓和尚腿间的那蔫成一团的玩意儿。警卫看这阵势,无法无天,根本拦不住,只好不管,人们闹得更凶。街上一个女人竟然找了根擀面杖似的东西,去捅红莲的下身,捅出鲜血来,周围一片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