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男孩.1
崇拜得眼睛发蓝。我为什么忘了水扬是个诱惑色魔?崇拜他的女孩难逃他的天罗地网。我真是个大笨蛋。我怎么会忘了鸟往高枝飞灵虹要嫁大作家的道理呢?我走到小龙山天已经黑了。这个城市文艺界的头面人物都住在小龙山住宅区里。我起码走过了50个知名人士的窗口,他们的灯光漫不经心地透过浅色的窗帘,映照我的委琐而颓唐的脸。我大概是第十次来到小龙山,我对这片山坡这片房子又恨又爱。我在各种主席、教授、编辑、演员家里东奔西窜,讨教问题,出门时鞠一躬说,quot;×老师,再见。quot;我的表情纯朴真挚,我心里的念头对他们永远保密。每次离开小龙山我就幻想着把他们赶出去让我来住。我找到水扬的住所,又看见门上用红漆涂写的X,X是水扬的标志,从而增加了他的魅力。而你在你家门上涂上一个Y就没有屁用,这是你和他的区别。我爬楼梯的脚步一会轻一会重,完全乱了方寸。我其实根本不知道杀上水扬大门是什么意思:我是想强迫灵虹回罗家小院还是想跟大作家水扬打上一架?劈面看见了门上一块小木牌,上书八个大字:
写作时间恕不会客
我凝视着那块木牌咬紧牙齿。有一条虫子从我血管里爬过去了。我分明听见灵虹在里面唱歌。唱的就是我最喜欢的《乘飞机远去》。我砸了下门。门开了一条缝。灵虹的脸红光满面地夹在门缝里。她一点也不吃惊,伸出手推着我说,quot;你来干什么?请别来破坏我的生活。quot;
quot;我要杀了你。quot;quot;你杀我?我还想杀你呢。quot;她微笑着从腰带上摘下一把刀子一亮,quot;看,我每天带着英吉沙佩刀。quot;
她砰地把门关上。我听见水扬在屋里问:quot;谁来了?quot;她说:quot;没有谁,是一只猫。我喜欢跟猫说话。quot;我想着灵虹手里的英吉沙佩刀。那是去年老皮从新疆带来的,刀当然是男人用的。但灵虹一直咬定老皮是送给她的。我想不到她把刀从我们房间掳走佩在腰上了。她没准真想杀我。我在楼梯的黑暗中站着茫然无向,突然觉得咽嚼的鱼干腥臭无比,我决定在这里呕吐一次。把手指深深地伸进咽喉里你就会恶心。就这样我在水扬家门前欢畅地呕吐了一次,然后带着疲惫而轻松的心情离开了小龙山。
我想杀了灵虹,但是我怕刑警杀我。人其实都是胆小鬼。
五
回忆与水扬的交往就像喝一碗四川酸辣汤,五味攻心,百感交集。我从床底下抽出一捆灰尘蒙蒙的文学杂志来,打开其中的一本,就看见了封二水扬的照片。照片上的水扬斜倚在一个巨大的几何水泥体上,连鬓长须,目光温柔富有穿透力,两条长腿深陷在一片废墟瓦砾之中。这种形象令大学生们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那是三年前的水扬,他刚刚写了长篇诗体小说而走红文坛。我记得我在阅览室读着慢慢地就骚动起来,无法端坐,那张木椅被摇晃得咯吱咯吱响了半夜,人们都把我当狂躁病患者厌恶地痛骂我。阅览室的老头驱逐了我,我飞奔回宿舍,从床上拉起老皮,我叫,quot;诞生了一个真正的文豪,水扬水扬真他妈棒!quot;
我想我迷恋于小说一半是受了水扬的感召。我后来纠集老皮、灵虹他们创办油印刊物《红帆》也是来自水扬和的激情。《红帆》就创办于倒霉的七月。我在一个倒霉的七月之夜来到学校唯一的通宵教室,给水扬写了第一封信。我记得那封信花费了将近五个小时,信中一泻朋友们对他的崇拜之情,上天入地,东拉西扯,竭力向他表现了我的文笔才华。后来我求他为《红帆》写点东西。后来我回忆起那封信不免害臊,简直就像一封同性恋者的求爱信一样,热情得一塌糊涂。大概一个月后水扬给我回信了。我记得信封是一种少见的绿色包装纸叠的,右下方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