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男孩.2
女书记笑了。她说:quot;党总支是不怕威胁的。quot;我和老皮当天跑到一家寄卖商店,卖掉了两只手表一辆破自行车。就用那笔钱买了一台旧油印机。我们滚动着不断漏油的油印机印刷了《红帆》第五期。我们撞开了宿舍楼梯间的破门躲在里面印刷了《红帆》第五期。灵虹坐在一堆破墩布上被感动得瑟瑟发抖。
水扬的就是这样不胫而走的。后来我想卖掉手表自行车被学校记过处分可能全因为那首鬼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错误。我自认为有了《红帆》第五期我们和水扬便有了精神上的联系,后来这一点证明完完全全是一种错误。大学毕业后我来到这个城市。第二天我和灵虹找到了小龙山水扬的住处。我们穿戴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地去见水扬。我记得第一眼看见水扬时觉得他不像水扬,这完全是被刊物上照片蒙蔽的结果。事实上水扬就是这个样子。既清洁又落拓,既潇洒又讲究礼貌。目光如箭射透你的心灵。他穿着睡衣睡裤盘腿坐在一只蒲团上,而我们坐在沙发上。他看来习惯了各种人物的来访而造就了嘴角上柔韧宽容的微笑。他的谈话技巧非常古怪又富有韵味。
quot;我刚才去湖滨了,埋掉一只猫。quot;他对我们说的头一句话是关于一只猫的。他说,quot;那只猫的名字叫咚。quot;quot;那只猫死了吗?quot;quot;咚的意思是自然界。咚是远古的风声,也就是自然的声音。quot;他说着又侧过脸问灵虹,quot;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quot;quot;我是说那只猫死了吗?quot;灵虹听得托住了红红的两腮。quot;死了。有个人把汽枪对准它开了一枪,那人躲在黑暗里谁也看不见他。quot;quot;你很喜欢猫吗?quot;我说。
quot;有一天我走过湖滨,我看见咚伏在草丛里,很脏很丑。我脱下风衣把它包起来带回家,并且记住了它被遗弃的地方。我刚才就把它埋在了那草丛下。它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quot;我听水扬说话听出了一个问题。我发现我们的自我介绍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他的微笑并非是出自什么精神上的联系,而是习惯。我突然坐立不安起来,捂住眼睛问了他第一个问题:quot;《红帆》第五期,你收到了吗?quot;
quot;《红帆》?quot;他想了想说,quot;我好像不记得这家刊物。quot;quot;《红帆》第五期上有你的,你没有看到吗?quot;quot;是吗?有可能。但我没什么印象了。quot;
quot;有一个叫李彤的大学生常给你写信,你记得他吗?quot;quot;给我写信的大学生太多。我尽量给他们回信。那个李彤是你同学吗?quot;quot;我就是李彤。我已经对你说过三遍了。quot;我一直捂紧我的眼睛。我怕我看见水扬的微笑会像女孩一样哭出来。水扬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那一拍里的丰富含义我已经不想去琢磨了。坦白地说我捂紧眼睛想着那只出卖的手表那辆出卖的自行车。我上大学前母亲从她手腕上摘下了那块手表。那辆自行车是我父亲的,他骑着它骑了20年然后传给我,车把上有父亲隐约可见的十个指印。父亲说,quot;父母之物可传三代。quot;但谁知道它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我见到了水扬才充分意识到从前我是个躁动病患者是个傻瓜蛋是我父母的不肖之子。quot;水扬是个王八蛋。quot;那天走出水扬的家门时我对灵虹说。quot;你说他是什么?quot;灵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quot;王八蛋。quot;我咬着牙考虑了一下,又说,quot;水扬是条恶棍。quot;quot;你怎么这样野蛮?你怎么这样辱骂水扬?quot;她气愤地踢了我一脚,quot;他到底怎么你了?quot;